奔腾洪流

第三十四章:劝降

    南京老虎桥监狱,内山美智子又看到了那个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男人,江家俊。

    “我想知道,你是真的要枪毙我,而不是在做戏?”内山美智子换了囚服,又脏又破的衣服,依旧遮掩不住她的艳丽。

    江家俊冷笑,“要不然呢?你知道我昨天为了枪毙你花了多少钱?五万啊,五万块啊。”江家俊张开五指在内山美智子面前晃动,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

    内山美智子嘴角上扬,一脸鄙夷,“你不是说你有钱么?五万块就心疼成这样了?”

    “尼玛比,老子再有钱凭啥为你花啊?你以为你是谁?长得漂亮又如何?还不是被各种男人骑?刑讯室里七个汉子轮你一个,爽不爽?就你这种烂货,花五块钱我都嫌多。”江家俊全无风度,开口就是烂骂。不骂不解气啊,他总不能去骂余华阎启文吧?

    内山美智子一点都不生气,好像江家俊骂的是一个浑不相干的人。

    等江家俊终于住嘴不骂了,内山美智子又开口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看你心浮气躁的性子,输在你手里我很不服气。”

    江家俊忽然脸上风平浪静,仿佛刚才暴跳如雷的并不是他一样,“怎么样?我演戏演得不错吧?纨绔子弟是我本色。现在可以表演智者给你看,如果你有兴趣,我还可以表演鲁莽的,变态的,粗鲁的,文静的,有修养的……总之你想到的男人面孔我都可以表演给你看。听说你开锁功夫超级厉害,你先打开你的手铐脚镣给我看看。”

    内山美智子微微动了一下,举起了双手,一只手拿着已经被打开的手铐。

    站在江家俊身后的徐凤立刻掏出了枪,对准了内山美智子。

    江家俊点点头,“进来的时候我刻意看过,你的手铐脚镣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你也不用高兴,用草芥开锁也不算什么很难的事情,至少我家就有好几个都会,我……也会。”

    内山美智子缓缓站起,转身对着监狱的墙壁,微微下蹲,然后爆起一拳击出。墙壁发出轰隆隆的沉闷巨响,她拳头所击之处石头粉末扑簌簌掉落,隐隐出现了一个浅浅的拳头印子。

    房间外响起纷乱的脚步声,有人在喊:“江科长,江科长,你没事吧?”

    江家俊没有回头,只是高声大喊,“我没事。你们守在外面加双岗,如果这女人越狱直接枪毙。”

    外面的人显然愣住了,半晌才回答:“好的。”

    内山美智子缓缓坐下,眼里一片讥讽之色,“怕我越狱?”

    “嗯,见识了你这一拳的威力,坦率说,我不是你对手,他……”江家俊指指身后徐凤,“比你也差了些。我家里有一个人能赢你,还有一个与你相若。你很不错,让我改观了对你的认知。”

    开玩笑,墙壁的材质是花岗岩啊。劈断花岗岩并不稀奇,因为花岗岩太硬了,以至于韧性就差。只要学会一点技巧,劈断花岗岩就是轻轻松松的事情。外面很多跑码头卖艺的,就是拿这一手唬人的。

    可用拳头击打花岗岩墙壁就不一样了,那是半点取巧都没有的,实实在在的硬碰硬,结果要么拳头骨断筋裂,要么花岗岩成为齑粉。

    江家俊练武十九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一拳之下,他就知道除了福伯和阿大,他认识的人里无人是眼前这个女人的对手。

    “谢谢你的客观评价。我还有一样本事,就是能化妆成各种人物,甚至是侏儒。”内山美智子依旧平平淡淡说话,然后江家俊就听见她身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肉眼可见这个女人在慢慢缩小,最后小到一米二左右才停止。

    内山美智子原本身高一米六左右,就这么一会儿,她就缩小了四十公分,更恐怖的是她的身体也变薄了。

    最让他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内山美智子面带微笑,“怎么样?如果我越狱的话,谁能拦得住我?”

    尽管江家俊内心波涛汹涌,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安静看着这个女人。这女人太过恐怖,居然运用缩骨功还能开口说话。

    噼里啪啦之后,女人恢复正常,“我能坚持十分钟。不过我刚受过刑,所以只能意思一下。现在是不是除了我这具身体之外,你有感兴趣的东西了?”

    “你给我的感觉很震撼。我不知道你练的是什么功夫,我们中国有一门功夫叫缩骨功,好像和你这个差不多。我只是听前辈说过,没有见识过。这种功夫练起来太辛苦,所以常人根本就练不下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失传。”

    内山美智子展颜一笑,“我练的就是缩骨功。我其实出生在上海,两岁起就跟着父亲练习武艺。他也是一个锁匠,全上海就没有一把锁是他开不了的,保险库也不行。我母亲是个化妆师,她教会我化妆成各种模样。”

    她在说话,眼神却很空洞,“小时候我是个塌鼻梁,母亲就用手一直捏我的鼻梁。眼睛小,母亲就用刀片割开我的眼角。”

    说着话,突然她的眼泪就滚滚而下,“练功很辛苦,每次我受不了,哭着求父亲,换来的是变本加厉。我的童年记忆只有一个,那就是不停练功,练功,练功。”

    “十二岁那一年,我被送回了日本。在那里我学会了认字,学会了英语,法语,俄语。别人学一年,我只要学几个月。我会说上海话,苏北话,山东话,东北话,好像我对语言有着天生的亲近。”

    “十六岁的时候,我的一群男同学轮番强奸了我,我打他们,咬他们,可是最后还是被他们得逞了。后来我才知道,所有的女同学都会遇到这个事情。老师说这也是一种训练,我相信了。”

    “一年后,我收到了一个消息,我在上海的父母被人杀了。杀死他们的人一直没有找到,这些年也一直没有线索。”

    “后来我被派到东北,在张大帅家里偷取了情报,因此受到了嘉奖。再后来我就来到了南京,进入了汤山温泉疗养院。”

    她忽然轻轻笑起来,“那些人真有意思。平日里一个个道貌岸然的,却禁不住我一个媚眼。为了得到我的身体,可以出卖任何东西。黄琪并不是他们里面官职最高的,还有姓戴的老头,那么大岁数了,还拼命在我身上动啊动的。”

    伸出一根如葱手指,大笑起来,“一分钟有没有?天啊,我好害怕他死在我身上。”

    江家俊脸色渐渐铁青,他知道她说的是哪一个人。不是戴春风,而是党内元老,与校长关系莫逆,甚至是红党草创初期的党纲草拟人。

    怪不得戴春风拿到了口供,也没有兴师动众。拿下黄琪纵然有难度,只要校长支持,也并不是不可为的。可牵涉戴老头子的问题,莫说拿下他,戴春风自己恐怕就要倒霉了。人家校长的二儿子是他与戴老头子谁的种都不在乎,卖个把情报算个屁事?

    内山美智子是个聪明的,也不知道说得是真的假的,居然把戴老头子牵扯进来,无疑就阻止了事态的扩大。屠刀高高举起势必轻轻落下,结果就是缓过劲来的戴老头子开口要人,你戴春风敢不给么?

    于是,特务处没人敢要内山美智子的性命,也都她知道出去也是迟早的事情。

    可是她现在却在说戴老头子的不堪,当着自己的面说,这特么就是准备让戴老头子收拾江家啊。江家是对手么?开玩笑,完败。

    只要这些话流传出去,江家就死定了。

    内山美智子的眼神逐渐恢复了灵动,她看着江家俊的眼睛,眨了眨,“是不是很烦?你眼前的这个女人杀也杀不得,放出去又整天提心吊胆,是不是很烦?”

    江家俊听到身后徐凤打开手枪保险的声音,举手阻止了他,“收起来吧,杀了她也会很麻烦。你说得不错,你现在就是我的一个天大的麻烦。故事说完了对吗?该说你想要的。”

    内山美智子伸手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露出她洁白如玉的脸庞,“嗯,让我想想。我到底需要什么呢?钱?只要我想要,有多少我都可以拥有。权?我一个女人要权做什么?只要我开口,那些自以为有权的又算什么?色?有了钱,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我可以同时拥有十个,不,还可以更多。你看,我居然想不出我到底要什么?是不是很烦?”

    我操尼玛,戴春风你个狗日的,要什么口供,劝什么降?爽爽气气杀掉不好吗?现在怎么办?这个女人给我挖了一个天大的坑。

    “你好像有点不耐烦了?是在骂人么?不会骂我吧?我现在可是好心跟你讲故事的。”内山美智子有些得意,转过脸去看着窗外的一叶绿色,幽幽叹气,“唉,我到底要什么呢?对了,你能帮我找到杀我父母的仇人吗?如果你能找到他们,也许我今天的故事就从来没有说过。”

    “五年前的案子,你让我怎么查?我又没有开天眼。”

    “哦,也对啊。”内山美智子回过头来,温柔如水,“实在抱歉,说了这些不实际的话,我们还是讲故事吧。对了,我有些渴,能不能昨晚的清酒再拿来一瓶?好想家乡啊。”

    江家俊嗤的一声,“你有屁的家乡。你出生上海,却是个日本杂种,你哪来的家乡?笑话。”

    内山美智子脸色微变,眼睛盯着江家俊,看着他满不在乎,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你对我了解太少了。不错,我的确掉进了你的坑里,你是不是觉得可以随便拿捏我?如果你能对我再了解这么一丢丢,你就不会如此想了。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江家俊摇摇头,“你的确厉害。我一直和下面的人说,最厉害的人不是最能打的,而是最聪明的。你以为你很聪明,所以昨晚你一直认为我虚张声势诈你,可你错了吧?如果不是戴处长救你,你早就成了一堆烂肉了。现在是不是觉得你自己又行了?拿出个戴老头子吓唬我,还拿他威胁我?我现在打死你,你觉得戴老头子会为了你跟我江家斗?笑话。明天我就送一百个女人给他,看他会不会还记得你。”

    “马勒戈壁,最烦你这种自作聪明的垃圾,整天自以为是。你以前成功不代表你厉害,只能说他们太垃圾,才会任你操弄。你武功厉害是吗?比我手里的枪更厉害?”

    江家俊突然拔出手枪,一口气朝内山美智子打出四发子弹,发发贴着她的耳朵,几缕头发飘然落下。

    屋外又传来脚步声,“江科长……”

    “滚蛋,没我招呼谁都不准靠近,否则老子毙了你们。”

    屋外顿时一片寂静。

    江家俊耸耸肩,“你瞧,你再强横,在这里还是我做主。”

    内山美智子眼神呆滞,耳朵里面嗡嗡作响,压根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只看到这个贱人耸肩歪嘴的。

    江家俊也发现她的异样,随即便明白怎么回事了,索性闭嘴,只是冷冷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