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新野已是深夜。

    刘备原还想带李俊进城，但在李俊推辞下，众人一起在城外扎营休息。

    营帐内，刘备、李俊对坐，赵云在旁护持旁听。

    “子章，荆襄大族若真有投北之心，到那时新野可守吗？”

    “必不能守。”

    李俊直接回答，“曹贼一统北方，气势正盛，即便将来他们不投曹操，以新野弹丸之地也难敌锋芒，但那样形势倒还不算太坏。”

    刘备是宿将，心底很明白，但听到李俊解答还是一叹。

    诚然。

    如果荆襄大族都愿意抵抗曹贼，那还是有些机会的，但以蔡瑁的性格，刘备的兵马恐怕要消耗一空。

    甚至。

    后边被捅刀子，也未必不可能。

    “如此……”

    只能想办法，让刘琦去夺长沙、江夏之权作为退路，但他还不能太明显。

    否则。

    刘表对他只会更加忌惮。

    刘备低声道：“有道是疏不间亲，我虽有皇叔之名，却也不好直谏公子琦，这该如何是好？”

    “自然不能由主公去谈，最好让公子琦找上来。”

    李俊回答。

    刘备若有所思，而后轻叹一声。

    “时局动荡，偏偏还为人掣肘，哎——”

    “主公勿忧，若蔡蒯二族果真投曹，咱们未必就死路一条。”

    李俊笑道。

    刘备当即大喜：“计将安出？”

    “无计，曹贼雄踞北方，已不是寻常计策能敌，但他们也有弱点。”

    李俊知道，刘备有些被吓到了。

    他需要安抚。

    “一者，曹军多为北人，擅骑马，却不善舟楫，须知水战、陆战战法截然不同，不可同言而语。”

    刘备连连点头。

    这点作为北方人的他太有话语权了。

    “二者，曹贼势大，蜀中刘璋羸弱无能，或许不敢出兵，但东南孙权有称霸之心，这两年渐渐安定内部，绝非投降之辈。”

    李俊为刘备指出了可靠盟友。

    刘备听后舒了口气，随后细思片刻，道：“联合孙权，共御曹贼……虽然曹贼势大，但他们水军不多，优势反而在我们。”

    “正是此理。”

    李俊点头。

    随后，他继续道：“我们最应该担心的，不是曹贼势大，而是曹贼取缓图之策，先下荆州，再练水军，如此……我等才是毫无生机。”

    “按先生先前提及的国力论，曹贼雄踞北方，以北方之众损耗我等，即便孙权敢对抗曹贼，我们依旧不能长久。”

    刘备表情严峻。

    他不擅大略，但李俊之前提过国力、财富、人口，如今又这般断言，他不难顺着想到结论。

    赵云在一旁急了。

    这不是死局嘛！

    “那当如何？”

    “就看主公在曹贼心中有多大分量了。”

    李俊道，“唇亡齿寒，若曹贼不肯放过主公，孙权必会出手，至于公子琦能否拿下长沙、江夏，影响的只是主公在联盟中的分量而已。”

    刘备连连点头。

    他明白李俊的意思。

    曹操一旦着急，就会露出破绽。

    所以。

    他对内需要韬光养晦，但真正战争来临，反而需要崭露锋芒，让曹贼忌惮。

    刘备的情绪松弛下来。

    因为他毫不担心自己在曹操心中的地位。

    ……

    “元直师兄。”

    “哈哈，子章，老师总算肯放你出山了，这阵子过得如何，老师身体可好？”

    “一切都好。”

    李俊微笑点头。

    徐庶随后才想起边上的刘备，连忙施礼口称主公，接着拉李俊入内，一边走一边说：“我这边忙得不行，你来了正好帮我。”

    刘备和赵云相视一笑。

    为来年春耕做准备，眼下他们需要趁水浅，疏离河道、沟渠。

    跟进屋内，徐庶连着倒苦水。

    “子章，快快坐下。”

    古代春耕是大事，需有仪式、诸多祭祀和劝耕等等。

    不过。

    这些徐庶都能搞定，而且距现在较远。

    他迅速从竹简中抽出一卷，摆在李俊面前摊开，道：“子章且看……”

    竹简上写着目前诸多难题。

    首先就是耕牛。

    早些年新野一带倒是耕牛不少，但前些年旱灾、兵灾不断，耕牛数量锐减。

    特别是张绣投降后。

    许多大户南迁或北逃，此间耕牛就更少了。

    春耕之前要翻耕、松土，可如今，新野这边一村能有几头耕牛就不错了，就这也不是人人都能用上，有些将牛当宝贝不肯外借。

    这是人之常情，但对于大局而言却是不利的。

    徐庶头疼无比。

    李俊扫了一眼，道：“我们有耕牛吗？”

    “自然是有的，我有派人屯田种粮，数量应该有二十几头，已经租借出去，但还是不够用。”

    徐庶回答。

    他们在新野经营六年，自然不是原地踏步。

    实际上，这六年内新野百姓过得很好，耕牛数量也是节节攀升，但依旧入不敷出。

    “我们可鼓励民间借牛，那些乡老、地主之家不肯借，无非是无利可图，我们可以官作保，将一成牛租与主家五五分成。”

    这种法子并不罕见。

    随后，李俊从怀中取出一物。

    这是一张粗糙无比的纸张。

    这些年，他有琢磨纸张，但前世对纸没有特别记忆与研究，只能从零开始慢慢摸索，进展不是很快，只是比蔡侯纸稍好些，但成本更低廉。

    徐庶眼睛放光。

    “子章，这是你改良的纸？”

    “去年才有小成。”

    李俊点头，而后，他打开纸，道，“元直且看此物。”

    徐庶这才注意到……

    纸上画着一器具。

    这是犁！

    汉代的犁都是直辕犁，基本上是二牛抬杠，笨重且费力。

    短曲辕犁则不同。

    轻便、极易回转，灵巧省力。

    此物于农耕而言，简直就是大杀器。

    李俊道：“我翻找古书，又多加实验，改了这种犁，更省力轻便，只需一人、一犁、一牛便可翻耕松土。”

    “什么？”

    徐庶大惊，随后便是狂喜，“当真？”

    “旧的还需一人二牛，这种新犁却只需一人一牛。”

    李俊点头。

    徐庶大喜过望，连忙深深一拜：“此社稷之器，子章有大功于天下！”

    李俊立即扶起，继续道：“种子我从水镜庄带了一些，全是优良好种，可以让军内分发种植。曲辕犁初期需保密，可加税让我们士卒去帮忙翻土农耕、收获，费不了多少力还能收获民心。”

    “此言大善！我们立即去找主公寻人制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