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唐家面铺
“新祖啊,莫要聒噪,老夫好不容易才清净下来。”
伴随着无奈的苦笑,彭先生所说的承安兄出现在杨落堂的眼中。
这个头发半数花白的老先生正坐在竹椅里,手中握着一卷书籍,上面爬满了细小的批注。
长须,眉目端正,眼中毫无浑浊之意,反而很有神采。
“见过王先生。”
杨落堂自彭先生身后走上前去,躬身行礼。
虽然自己是平康令师,但大周向来崇敬文人,尤其这位还是个老先生了,可不能失了礼数。
“这位是平康令师,杨落堂。”
彭先生站在一旁介绍道。
“杨令师,幸会。”
王承安老先生自竹椅上起身,把书籍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对着杨落堂回了一礼,继而问道:“不知杨令师来此地是?”
“杨某来此是想要知晓关于许因的一些事情。”
“哦,许因啊。”
王承安点了点头,并没有多问什么,“唉,许因是去岁考入学院,博闻强记,天资聪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可,杨令师你也知道,这花洲书院……”
说到这里,王承安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的遗憾,接着道:“厮混的久了,那许因便也不思进取了,课业是草草应付,整日里就惦记着什么茗儿姑娘。”
“茗儿姑娘?”
杨落堂神色一动,应该是哪个风尘女子。
“对,老夫曾听到,那许因吹嘘茗儿姑娘是他的红颜知己,将来定要为其赎身。”
王承安叹了口气,还是有些遗憾一个好好的读书苗子竟堕落至此,但同时,花洲书院的名声早已被天下熟知,许因还考入这里。
罢了,不足惜。
“您可知道许因在书院中有什么关系要好的同窗?”
杨落堂心中将茗儿姑娘记下,打算改天再从此女口中打探消息。
“关系要好的……”
王承安陷入了沉思。
“可叫卫辇?”
杨落堂适时说出名字。
“卫辇,是了。”
王承安长舒一口气,自嘲道:“老迈昏聩,杨令师见笑。”
“王先生栽植桃李,免不了心神疲乏,杨某敬佩。”
杨落堂正色道,随后话锋一转,继续问道:“他二人可有龃龉?”
“这……老夫倒是不知了。”
王承安沉吟后手捋长须,缓缓摇头。
正当杨落堂以为问不出东西来的时候,那位彭先生却开口了。
“承安兄还不知道?”
“那许因和卫辇,曾因一青楼女子发生过争吵。”
因为青楼女子发生的争吵?
“莫不是因为那茗儿姑娘?”
王承安诧异的问道。
“是啊!”
彭先生重重点头,“班内学子曾谈论此事,让愚弟听到了。”
“那卫辇长相一般,但家境殷实,是这潮州城中不少青楼女子的恩客,后来听说是与那清香阁中的茗儿姑娘关系日近,还要为其赎身。”
“这消息不知怎么便让许因知晓了,他二人便因此吵了起来,还大打出手。”
大打出手?
“真是丢人现眼!”
回想到前些日子许因和卫辇脸上新添的伤,王承安便有了印象。
当时询问二人的时候,他们也只说是相约饮酒,醉酒至此,自己便也没再追问,却不想是为了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
“王先生息怒,可否告知卫辇家住何处?”
杨落堂心中有了计较,打算去找卫辇聊聊天。
“卫辇,家住平康县安梁街,就是丰善茶庄对面的卫府。”
王承安怒火未消,直言道:“杨令师,有些话老夫本不该说,但实在是……”
“事关书院学子,王先生有权知晓。”
没有等王承安把话说完,杨落堂便知道他的意思了,恐怕从自己进来后,这老先生便一直压抑着想知道许因出了何事的想法。
“今日卯正时分,有人报官,于平康县内发生一起命案。”
“死者,便是许因。”
王承安猛地闭上了眼睛,可以清晰的看见他的咬肌在一突一突的,难以想象此刻这位老先生的心中是充满了惋惜,还是气愤。
“唉!”
彭先生同样难以接受这样的事实,他原本心存侥幸,以为许因或许就是犯了什么事,被关几天就好了。
但令师上门,最起码也是事关刑事,确实不能心存侥幸。
“杨某还有要事在身,改日再来探望二位先生。”
“告辞。”
杨落堂从这里得到了不少消息,看两位先生的样子,也不愿过多打扰,于是告辞离去。
先将此次打探到的线索抓住,攀出更多的脉络出来,若是理不出头绪,再去书院也不迟。
“唉……”
走出书院大门,花香依旧,却感觉脚下流经拱桥的河流失了生气。
“噗噜噜。”
青骢马打着响鼻,几只蝴蝶在它背上绕来绕去。
杨落堂从造型精美的拴马桩上解开禁锢,翻身上马,即刻返回城中。
……
等回到城中的时候,已经是将近未时。
忙活了一上午,杨落堂早已是饥肠辘辘,恨不能将一头牛都生吞活剥了下肚。
东市口有一家铺子,老板姓唐,做得一手好面食,尤其是那笋辣面,更是独得杨落堂的钟爱。
家里的小姑娘还在睡觉,也不好打扰,于是将胯下青骢马丢到家中,杨落堂直奔东市而去。
虽说大周不允许骑马入市,但唐家面铺只是坐落在东市口,还未入东市。
只不过杨落堂习惯如此,他租的宅子距离东市口不过几百步,往往都是吃饱喝足溜溜达达回家歇息去,要是骑马,那估计这一肚子的面食可就要颠出来不少了。
如今的杨落堂好不容易在大周刚刚站稳脚跟,有了个差事,入账不多,自然不能浪费钱财。
不多时,杨落堂便走到了那家生意红火的唐家面铺前。
面字旗迎风飘荡,送来阵阵香气,那锅中的白色面汤更是让人口舌生津。
“老唐,来一碗笋辣面!多放辣子!”
正在忙前忙后的老唐是个三十多岁的壮汉,一脸的络腮胡子,声音洪亮,人高马大,先前当过十年的舆长兵,后来受了伤,这才能回到潮州城。
要说这也是个怪人,十年舆长兵,绝对有不少关系人脉在,本来可以吃官家饭,走走关系在潮州城谋个官身,最不济也能在县中当个一官半职的,可他偏偏要回来做食肆营生,吃力不讨好。
“晓得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看起来丝毫不像面铺老板的老唐应了一声,如同晴空炸雷一般。
惹得一众食客条件反射般纷纷捂住耳朵,然后尽皆笑了出来。
“老唐!你这嗓门就应该去太平殿上喊人啊!”
有一常来的食客调侃道。
太平殿,是大周皇帝与朝臣商议天下大事的朝会宫殿。而站在太平殿上喊人的,自然是……
太监。
“滚你娘的!回头老子给你送上去!”
老唐笑骂了一句。
“先送面再送他!”
杨落堂大声接茬,众食客再度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