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妖实录

第四十章 皇家霍家

    褚宁阳对杨落堂的话不置可否,但她心里清楚,这少年心里对她有所防范,不会一上来就交托实底。

    别人家十七八岁的纨绔公子哥一个个都风花雪月,是养不出身上这种老成持重的沉稳气质的,而那些高门望族里真正有才学有丘壑的青年俊才,一般也会自矜自傲,瞧不起武学传家的大族,瞧不起跟金钱打交道的富商,更瞧不起像她这样家族落魄不得不抛头露面的女子。

    真不知道,何种家族才能培养出一个似杨落堂这般年轻有为、稳重有礼的少年。

    褚宁阳也没再追问门户,“那这身罗裙就当是姐姐的赔礼。”

    刚见面就要送衣裳,还是对一个小小的令师?

    杨落堂可不觉得这是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也不认为自己跟前世某些小说里的男主一样,无缘无故就被女子喜欢,因此想要开口推脱。

    可褚宁阳看他的神色便知道要说什么,直接开口道:“杨令师不必推辞,现在咱们尚无交情,姐姐冒犯,定然是要赔罪。你若是不收,这事传出去别人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这楼主了。”

    讲完一番让杨落堂不好推辞的话之后,她又小小的开了个玩笑,“熟络了之后,姐姐肯定不会给你赔礼的。”

    “褚楼主盛情难却,杨某就厚颜收下了。”

    杨落堂拱了拱手,心里却在想是不是每一家羽织楼楼主都要跟当地州城的那些官员搞好关系,连他这令师都不放过。

    在跟褚楼主友好又礼貌的道别后,杨落堂拎着新衣服走出了人满为患的羽织楼,也没打算跟甘县尉和甘白他们说一声,因为都在看衣服。

    甘县尉在看长衫,甘白在看劲装。

    一点都不像叔侄俩。

    走在热闹的大街上,不断有人认出这一身红纹黑袍官服,也有更多的人又见到了过去三个月经常看见的这副年轻面孔。

    “杨令师买衣服去啦?”

    “哎婶子,给并蒂买的。”

    “来带两串回去给丫头尝尝。”

    热情的婶子不顾杨落堂死命的退却,以一种修行之人都无法阻拦的强大力量,硬是将包好的两串红艳艳的山楂糖葫芦塞到了杨落堂怀里。

    “谢谢阿婶。”

    推辞不过,钱也给不出去,杨落堂只好为难的收下。

    这是花柳巷外摆摊卖糖葫芦的阿婶,整个平康县里就数她卖的最好吃,他经常在巡街之后跑过来买两串。

    左手拎着包裹,右手拿着糖葫芦,继续往前走。

    “杨大哥好!”

    转过街口,直接往北,路过平顺坊,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噔噔跑过来,站到杨落堂面前,仰着小脑袋笑嘻嘻的打招呼。

    他微微躬下身子,摸了摸脑袋上两个尖尖的小揪揪,“康乐,怎么又在外面不去读书?”

    小男孩大为不满道:“杨大哥怎么胡说,我明明完成了课业才出来的。”

    “喔!”

    杨落堂恍然大悟,夸赞道,“杨大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来,糖葫芦给你赔罪。”

    本来稚嫩脸上堆满了不高兴的康乐瞬间眼睛一亮,“真的吗?”

    “当然。”

    他掏出一根酸甜可口的糖葫芦,直接递了过去。

    “谢谢杨大哥!”

    “不客气!别跑远了啊,早点回家吃饭。”

    拿着糖葫芦屁颠屁颠跑走的小家伙叫陈康乐,家境还算不错,母亲康氏是一家胭脂铺的掌柜,为人善良热心,没少给自己塞胭脂,说并蒂长得那么漂亮脱俗,正是青春年纪,就该好好打扮。

    但杨落堂一次也没有拿过,还带着并蒂亲自来道谢致歉,一方面是不好意思收,另一方面确实拿了也浪费,并蒂从来都是素面朝天的,顶着一张青春洋溢的小脸蛋,照样美得不可方物。

    看着并蒂那张脸,康氏又是叹气又是羡慕,在小脸上摸了好几下。

    陈康乐的父亲陈从周,自然也见过几次,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是个很传统的读书人,早年间有幸拜到了当地大儒的门下,被恩师耳提面命,勤奋刻苦,攻读多年,在一个不算少年得志也不算大器晚成的年纪,金榜题名。

    恰巧跟开酒肆的温老爹他儿子温伯雪是一年中榜,考上是幸运,也是不幸。

    那一年,温伯雪意气风发,十八岁的大周状元,他身上夺目耀眼如烈阳一般的光辉却成了其他所有人的阴影。

    没考上的那些人,一改口风,再也不去说自己没考上是因为没发挥好,是因为考官不识才华,全都连声高呼自己运气好。

    老陈并不像温伯雪一样,上来就被丢到地方磨砺,而是在京城留任,入翰林编纂。

    其他同榜还不如老陈,怎么说这也算是个好活计,不用颠簸,不用操心民生,平日里就是跟书本古籍打交道,把老婆孩子接来京城安生过日子就可以了。

    可老陈出了错,具体原因是什么杨落堂也没有问过,交情还没到那份上,总之结果就是被贬出京,至今都在家中读书。

    花洲书院曾聘请过他去当先生,被婉拒了。

    很不给面子。

    因为当人说明来意之后,老陈回的是——“婉拒了,请回吧”。

    太打脸了。

    不过听康乐说,他经常看见他爹去钓鱼,每月都要去个四五次,一去就是一天,而且一条鱼都钓不上来。

    杨落堂毫不意外,空军而已,有什么稀奇?

    摇了摇头,不再去想陈家,因为总觉得这褚楼主有些奇怪,不会真是异姓王在暗中培植势力吧?

    但这跟自己搭话是不是也有点太过于急切了,意图暴露得也太明显,替霍家办事的人都这种水平的话,那元平帝估计也不用担心什么了。

    其实他想的不错。

    霍家靠着定川王的传承,已经传了三代,如今的霍断霄在朝堂上其实有些尴尬。

    众所周知,藩王,向来都是皇帝打压的对象,即便就算是同宗弟兄外出就藩都要被敲打,更何况异姓王呢?

    而霍断霄又是个勇烈的性子,你让他冲锋陷阵可以,玩手腕论计谋,还真不是那块料。

    但这家伙运气有点好,生了个智计不输男子的女儿,打小便崭露头角,更是一手设立羽织楼,获得了元平帝的默许,正在遍布天下州城。

    而代价是什么呢?

    自然就是被天下人津津乐道的恋情八卦了。

    “麒麟子穷追猛打霍广韵,虎家女无可奈何逆皇颜”。

    即便是不知道羽织楼的杨落堂,也对这一出戏码十分熟悉。

    二皇子去宪州公干的时候,曾被霍断霄邀去府上做客,霍广韵与其一见钟情,自此书信不断,互道相思。

    可好景不长,在宪州州城的第一家羽织楼成立之后,于北境击退离国敌军的大皇子突然跳了出来,表明自己对霍广韵神往已久,倾心不已,携胜邀功,请求元平帝为自己与霍广韵指婚。

    二皇子能忍吗?

    这事是个男人就忍不了。

    二皇子是男人吗?

    当然是。

    因此在太平殿上,当着自己父皇以及一众文臣武将的面,二皇子直接扑倒了大殿正中请求指婚的大皇子。

    二人你来我往,打作一团。

    太平殿炸开了锅,但元平帝笑眯眯的看着,不允许任何人插手。

    直到兄弟二人鼻青脸肿,气喘吁吁,血气终于不上头了,这才自觉停手,向父皇请罪。

    元平帝指婚了吗?

    指了。

    霍广韵拒绝了吗?

    拒绝了,而且不给大皇子留情面。

    精彩吗?

    太精彩了,听得人忍不住鼓掌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