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天阶
庚子年冬,魏青带着大陆上一半的暗阶高手,赶到了昆余山脉。
他们到达那里时发现,山脉中聚集了二三十人,二三十名暗阶高手。
尘世高手有些诧异。
魏青几年前就已经郑重告诉过他们,庚子年冬,将有灾难降临,希望借助他们的力量。魏青作盟主的这十来年,为各大暗阶门派,提供了大量修炼资源,得到了各大门派的拥护,他们半信半疑,因为魏青的声望,还是来了。
看到这群高手,他们心中又迟疑起来。
难不成,魏青带他们来,是要将大陆上的暗阶高手铲除了?
魏青看出他们的动摇,主动介绍:“他们大都来自洞天的望渊阁,也是我请来助力的。”
众人愕然,望渊阁高手没有展露恶意,倒是可以相信。
但是,什么样的敌人,需要近百名暗阶高手围攻?
望渊阁带队的,是魏青的熟人徐飞霞。
徐飞霞走过来,说道:“魏公子,实在抱歉,我只带来了望渊阁的高手。倒是也有几个门派,愿意出手相助,却不肯离开洞天,他们守着你说的那个地方。”
魏青点点头。
他当盟主这十几年来,并未执行洞天的计划,而是广泛利用大陆资源,培养高手。只有高手足够多,才有可能战胜灾难。
然而,十几年终究有限。大陆上新增的暗阶高手寥寥。
这十几年间,他常常去那个神秘洞窟修炼,也常常去洞天和高手切磋,实力晋升至暗圣。但想要晋升光阶,就无法一蹴而就了。
“倘若洞天能够倾力相助,我们成功的可能才能增加。”
毕竟洞天有五百多位暗阶高手,还有几十位光阶,以及神秘的地阶高手。
徐飞霞一叹:“抱歉,因为魔祟的缘故,洞天各势力互相怀疑,很难坦然面对彼此,更别谈合作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弧光仙子来尘世了,她是光阶高手,正在游历,这两天就赶来了。”
徐飞霞话音刚落,暗阶高手们一阵惊呼。
魏青扭头,眼睛里光芒摇曳,看到了一轮太阳。
一个年轻女子缓缓走来,尚未看清楚她的五官,单单她的身姿,就要让人拜倒。
她浑身散发着说不出的魅力,让人看一眼就无法移开目光。当她出现,世间一切都失去了光彩。
魏青自认为心如朽木,却在看到女子的时刻,有种枯木逢春之感。
徐飞霞欠身问候:“弧光仙子,你好。”
弧光仙子走到魏青跟前,看了他一眼:“你的灵魂强度,颇有些奇异。你便是魏青?”
魏青点点头。
弧光仙子没有理睬徐飞霞,同魏青说话的语气,颇有几分高高在上。魏青便猜测,这位仙子性格孤高清冷。
但是这份高傲,实在合情合理。
他在洞天见过不少暗阶高手,但从未见过光阶,如今一见弧光仙子,才明白光阶距离自己何其遥远。
弧光仙子道:“你既然是他的弟子,理当将他的绝世风采传承下去,不要辱没了他的英明。”
弧光仙子口中的他,自然是孟紫玉。
徐飞霞曾经提到过,弧光仙子十分青睐孟紫玉。她肯降临尘世,恐怕也是为了到孟紫玉墓前走一遭。
“前辈教训的是。”魏青恭敬道。弧光仙子境界高深,他叫几声前辈也是应该的。
弧光仙子又问:“你如何得知,不久后会有灾难降临?”
魏青不想说出重生之事,便道:“冥冥之中的预感。”
弧光仙子轻轻颔首,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望渊阁主也说,今年冬天有些古怪。以他的实力,感知到并不奇怪。你能感知到,想必是受神明眷顾。”
魏青心头微微一震。望渊阁主,为数不多的地阶高手。倘若那个前辈能够预知灾难,那有机会,定然要拜访一番。
想到这里,魏青眉头微微一皱。他意识到,他对此次阻止灾难,并不抱有期待。
近百名暗阶高手,加上一位光阶,似乎仍然不够。
“仙子前辈,晚辈斗胆,请问如何晋升光阶?”
魏青的话也引来了其他高手的目光,他们都紧紧盯着弧光仙子,又努力压制住心中的热切。
弧光仙子声音清冷:“光阶如光。宇宙的本质是黑暗,而光是奇迹。黑暗永远不可驱除,但是光存在一刻,便能将黑暗掩盖一刻。”
众人闻言,若有所思。
弧光仙子的神情忽然严肃了几分:“来了!”
众人一惊,随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了地面骤然出现的一个洞。
现在它只有几丈宽,但是黑漆漆的,深不见底,里面什么都看不到。
“就是它!”魏青示警,迅速丢了一个武技出去。
作为暗圣高手,他的一击,威力极大。感受到这道武技的威力,其他暗阶高手都不由变色,连弧光仙子也表现出了几分惊讶。
然而这道武技并未产生效果,在漆黑空洞的三丈外,它骤然消失,无声无息。
下一瞬间,空洞瞬间扩大,已经有百丈宽阔,就像大地上张开的一张巨口。
众人瞪大眼睛向下看,却只看到了黑暗,余下什么也没有,不禁脊背发凉。
弧光仙子没有说话,化作一道光,射入漆黑的深渊。
再强大的人,都无法靠近太阳,太阳若是掉到大陆上,能将整个大陆一口吞掉。众人感觉,弧光仙子透出的力量,就宛如一个太阳。
这道光投入深渊,给极致的黑暗,染上了一点光明。
黑暗不断去侵蚀它,它微微摇曳着,越来越黯淡,就像黑暗中唯一一只萤火虫。
“逃!”
人们听到了弧光仙子虚弱的声音,随即看到弧光仙子的光,从黑暗中彻底消失。
深渊一瞬间扩大至周围十里,几座山被吞噬的无影无踪。
只一瞬,弧光仙子便被吞没了。
众高手皆心如死灰。
以他们的层次,甚至无法理解,深渊究竟有多恐怖。
“快逃!”魏青重复了弧光仙子的一句话,率先朝一个方向飞去。
他很清楚,逃是没用的。深渊扩张的速度,几乎和他们一样快。而且在看到深渊的瞬间,深渊恐怕已经开始吞噬他们的生机了。
他们已经必死无疑。
但是,他不能就此死去。
他要去洞天看看。
倘若洞天安然无恙,或者地阶高手能对付深渊,大陆就有希望。
他抵达洞天入口时,身后已经被深渊吞噬大半。
他抛出飞龙印,心中有些踌躇,或许洞天也不能进入了。
好在,入口很快出现。
迈入洞天,魏青立刻意识到,洞天正在崩溃,似乎要和尘世融为一体了。
洞天此刻也乱作一团,人们正在四散逃离,地面有一个漆黑的大洞正在扩张。
魏青飞到高空一看,只见深渊蔓延,边缘有许多高手试图阻止,然而毫无作用。
他还看到了几束光,和弧光仙子一样强大的光,他们如同飞蛾一般,扑向了深渊,又纷纷在片刻后熄灭。
再强大的力量,也无法对抗深渊。
绝望和恐惧蔓延开来,原本平静的洞天,此时宛如地狱。
不过,这片绝望,忽然出现了停滞。
“停下——”
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
这声音彷佛是大地本身发出来的,魏青低头一看,只见一块泥土凸了起来,随即不断增长,长到人那么高,便现出了人的轮廓。
而且他还在不断长高,速度几乎和深渊延伸的速度一样快。片刻之后,他成长为一个百丈高的巨人。
深渊吞噬到了巨人脚下,微微一滞。
“望渊阁主!”
惊恐的人们纷纷叫道。
魏青盯着巨人的身躯,心中无比震撼。
他能够隐隐感受到巨人的强大,它和整个大陆相连。大陆存在于世界千百万年,经历了多少次灾难,沧海变成桑田,而它依然在。
从巨人身上,魏青感受到了无穷无尽的力量,彷佛永远不可摧毁。
连深渊也在巨人的脚下停滞。
巨人一拳朝深渊里轰去。
那片无形的漆黑,竟然摇晃了几分,甚至隐隐约约能看到蔓延开来的裂痕。
这就是地阶高手!
巨人双手不停,以极其粗暴的态度,不断轰击深渊,震得大地摇晃,山河崩溃。
而深渊的摇晃也愈发激烈。
能赢!
绝望之中,众人看到了希望。
然而下一刻,巨人脚下的大地变成黑暗,巨人成了无根之木,动作骤然停滞,朝深渊里砸去。
苍老的声音在天空中回荡。
“天阶!”
这声音蕴含的感情十分复杂,震撼,绝望,无奈,满足……
魏青浑身冰凉,跌倒在地。
望渊阁主的地阶实力,尚且不能应对。深渊是天阶!
想要阻止深渊,唯有晋升天阶。
然而,信使时代以来,修炼界从未出现过天阶。
天阶只是古人幻想出来的故事,就算给他千年万年,他恐怕也无法晋升天阶,阻止灾难。
魏青放弃了挣扎,任凭深渊吞噬。
最后关头,他想到了夏成凉,想到了孟紫玉。如果是他们的话,一定会百折不挠,拼上一切追求天阶,击杀灾难。
魏青清楚,自己的内心并没有那么坚定,他连君子剑魂都练不成。
论天赋心志,他远远不能和二人相比。可是,为何神明选择了他?
魏青咬紧牙关,在心底立下誓言:
就算你是天阶,我也能将你摧毁,用上一切手段!
魏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