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殇者之名

第七章 贤者

    宣…宣战?

    来到据点的第一天,尚未正式成为殇者的小子竟然敢向这一据点的怪物宣战?

    白痴吗?唐玫甚至能感受到整个据点气氛的变化,还能隔着一些透明度较好的窗户看见殇者们互相交头接耳着低语,不用想也知道是在讨论“秦海峰的儿子”。

    真是愚蠢的勇气啊…这个想法第一时间出现在项巨炮的脑海里,下一刻这个和外表一样神经大条的巨汉毫无保留的捧腹大笑,宽大的手掌拍着秦子泽的后背,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啊!秦小弟!就是要有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啊!”

    “闭嘴,他犯病你也犯病啊!”唐玫觉得头开始痛了,牵着秦子泽的手小跑起来,同时怒斥道:“快走,真的会有经不起挑衅的白痴下来和你这个新人单挑的!”

    “诶…是吗?”项巨炮颇有兴趣的说道:“秦小弟现在可是凡人哦,对他出手是严重的违规,身为殇者我自然要维护据点的规矩啊!”

    言外之意是倘若现在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对秦小弟出手,那么我项巨炮也不介意和他们过两招。

    “啊啊啊啊啊你们都没救了啊!”唐玫抓狂似的挠着自己柔顺的长发。

    “很好哦!是强者该有的气势啊!”项巨炮随着他们奔跑,然后放肆的大笑着。

    楼中有些年长的殇者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突然觉得一股令人厌恶却挥之不去的熟悉感悄然袭来,那天也是如此的晴朗,伤痕累累的青年第一次踏入这个属于殇者的地方,举起手中那充斥着豁口的破烂匕首怒吼着喊出自己的名字。

    秦海峰,一个如今世间所有殇者都知晓的名字,在那天被青年以无可阻挡的气势吼出,第一次传入众人的耳朵,而如今一个毛头小子,也做了同样的事。

    “原来那家伙真的死了。”小区入口不远处杂货铺门口卧在躺椅上的杂货铺老板轻声说道,没有过多言语,把蒲扇遮盖在自己脸上遮蔽着阳光。

    站在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是物业办事处的建筑内,唐玫和项巨炮向着面前蓄着白须的老人恭敬的汇报着,而老人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秦子泽,秦子泽同样也注视着他。

    该怎么形容的…像是故事书里会出现的贤者一般,雪白的胡须与头发,脸上的皱纹中蕴含着智慧与岁月,那双深邃的眼睛像是能够看穿一切的神鹰,那曾让无数罪孽魂亡胆落的浅棕色眸子此刻却饱含着慈爱,一边听着报告点头一边看着秦子泽露出笑容的老人挥了挥手打断了唐玫的报告,温柔说道:“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不知为何秦子泽无法拒绝面前老人的请求,甚至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在老人的话说出口时他就已经迈步上前,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老人叫他一样,老人握住身前秦子泽的双手,那双苍老的手如此柔软有力,让秦子泽有些诧异,的确有着“贤者”美誉的老人轻轻揉搓着秦子泽的手说道:“这一路上很辛苦吧。”

    “啊…还好。”面对贤者的关怀有些手足无措的秦子泽引得唐玫一阵轻笑,但她很快便收敛起笑意,端庄地站在那里,把最棒的姿态展现出来。

    贤者起身,那如同星河般柔顺的素雅白袍让老人的亲和力更上一层楼,轻轻抚摸着秦子泽的头,贤者柔和说道:“不用拘束,小峰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和我的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我…”秦子泽有些踌躇不安,贤者并没有打断,默默的握着他的手注视着局促的他,秦子泽鼓足勇气问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

    读懂不谙世事年轻人的弦外之音对于贤者来说甚至不需要什么思考,秦子泽在踌躇,在迷茫,为什么是他,如果殇者的能力是按照血脉继承,那么为什么不是那些父亲的兄弟姐妹,为什么是他。

    迷茫不安的少年在问贤者,我真的能做到吗?

    “你的父亲也并非一开始就是殇者。”贤者的声音如此令人安心,“秦海峰是自己找到我们的,从出生那一刻就是殇者的人是你母亲。”

    贤者翻开陈旧的篇章,把那一幕幕尽展现在秦子泽眼前。

    二十五年前,一位伤痕累累的青年怀抱着一位脸色苍白的女人来到了这个社区。

    那个明明只是普通人的青年,怀抱着殇者的“叛党”,用手中黑色的匕首硬是割开了铁门,报上家门以后以极为不敬的姿态怒吼着。

    “被称为贤者的家伙,给我滚出来啊!”

    奇怪的凡人,大不敬的逾越了世界的边境,更是以粗鄙的语言呼唤着贤者大人…等等,他抱着的那个女人是江娜吗?

    即使铁门被凡人破坏也没有丝毫不安的邋遢保安在看清男人怀中面色苍白的女子真容时却突然站了起来,他沉声说道:“离开这里。”

    “啊?”秦海峰循着声音望向保安,满脸戾气的说道:“你是谁?”

    逾越者啊…所以说凡人真的好麻烦,并没有打算和凡人解释的邋遢保安出手了,仅仅是抬手而已,怀抱着江娜的秦海峰瞳孔顷刻放大,无法抵御的力量毫不留情地将他掀飞,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

    嘁…邋遢保安看着死死护住江娜的秦海峰艰难的支撑着身体起来,把江娜放在地上,指着邋遢保安吼道:“来啊!你这怪物!”

    无聊,无聊,无聊。

    一次次掀飞那个凡人,直到他浑身上下都已经因在粗糙地面上划出的伤痕覆盖住,邋遢保安看着那个彻底跌倒在地的凡人,起身离开保安亭,打算把他连同“叛徒”一起丢出去。

    什…刚刚走到秦海峰身旁的邋遢保安有些愣住,那血肉模糊的手掌死死握住他的脚腕,那个毫无任何力量的凡人抬起头,脸色狰狞可怖,用尽浑身力量向下拖拽。

    失衡的邋遢保安摔在地上,有些愣神,看着那因为疼痛而放肆呼吸着的凡人,这家伙早就已经半死不活了,却耗费了最后一点力气反抗。

    但是…没有意义,邋遢保安看着秦海峰的目光有些可悲,缓缓开口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嘛,劝你还是别和那女人扯上关系,忘掉今天发生的一切,扔掉她,离开这儿。”邋遢保安平静地说完这句话,缓缓起身,拍掉掌心蹭上的灰尘。

    看在你还有些毅力的份儿上,就不杀你了。

    邋遢保安罕见的发了善心,可惜这个不知死活的凡人并未领情。

    “没有关系…”凡人在邋遢保安那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他的脸上灰尘与血液掺杂在一起,那姿态像是战场上死而复生的尸体,秦海峰咳嗽两声后艰难道:“但是她躺在巷子里,一身伤,却还喊着要回这个地方,这种说不定就是遗愿的东西既然被我听到了就实在是很难不管啊。”

    “你们到底是他妈什么怪物啊…那种能力是人类能做到的吗?”秦海峰吐出一口血沫,回想起那轻而易举掀飞他的力量,却还是毫不收敛地嘲讽道:“我可和你们这种见死不救的怪物不一样啊。”

    无聊的凡人,无聊的相遇,无聊的理由,和那个女人扯上关系可是会死的啊,不过…

    邋遢保安的目光望向昏迷着的江娜,有些不解,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已经身负重伤还要回到这里,回到这个恨你的人最多的地方?

    你又何苦回到这必死之地呢。

    上衣兜里的对讲机发出嗡嗡作响的声音,邋遢保安刚要出言嘲讽,对讲机内的声音却不是他预期中那位惹人厌烦的老者。

    “带小娜和那个凡人过来吧。”

    “是,贤者大人。”没有任何思考就听从了老人的命令,这还是邋遢保安第一次在对讲机内听见贤者的声音,他沉默片刻,接下来没有任何命令,对方已经关闭了对讲机,于是邋遢保安一肩扛一个,把凡人秦海峰和殇者江娜带往贤者面前。

    贤者的手中闪过绿色的光芒,邋遢保安沉默不语,那是在殇者中传闻能够生死人,肉白骨的力量,唯有贤者掌控的能够违背生与死的力量,治愈活人更不在话下。

    面对明明已经完成任务却还是没有离去的邋遢保安,贤者平静道:“因为是家啊。”

    啊…心里的疑虑又被看穿了,明明早就知道贤者那洞察人心的敏锐,邋遢保安却还是苦笑一声,看向脸色逐渐红润起来的江娜喃喃道:“家吗?”

    对于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是殇者的江娜,这个据点就是唯一可以被称作是“家”的地方,即使已经被赶出去,即使里面的人都对她恨之入骨,但在那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够活下来的时候还是想要回到这个地方,想要死在名为“家”的地方。

    在确保江娜没有了生命危险之后。贤者转而治疗着另一个伤者,同时微笑着说道:“这个凡人…是说自己叫秦海峰是吧?”

    那霸道的宣言自然也传入了贤者耳中。

    “是…他在昏迷之前似乎放出了源芜。”邋遢保安说道。

    源芜,凡人之所以能成为殇者的根源所在,贤者能够治愈伤痕,邋遢保安能够制造出掀飞凡人的狂风,都是因为这种力量所在,那是“神的力量”,至于什么是“神”,即使是贤者也无法给出回答。

    背负着殇者这个不幸的名称,那是穷尽一生都想要探查的真相。

    贤者注视着秦海峰的脸,即使在昏迷中他的眉头也是紧锁着的,嘴唇无意间吐露的呢喃彰显着年轻人的不安,贤者抚平他的眉头,然后说道:“江娜已经被赶走了。”

    “什…”邋遢保安诧异的看着贤者道:“您要庇护她吗?她可是害死了…”

    “没关系的。”贤者打断了邋遢保安,轻声道:“小娜和你一样,都是我的孩子,而且她也和其他人一样…都不想发生那种事。”

    邋遢保安看着贤者那永远慈爱的脸,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拳头,掌心被汗水浸湿,转身离去。

    邋遢保安恭敬的替贤者关上门后正要转身离去,余光却注意到门把手上有一抹刺眼的鲜红,他迷茫的摊开掌心…原来不知何时指甲刺穿了掌心,是血,并非汗水吗?

    迟疑着用袖子擦去把手上的那抹殷红,他自嘲似的低下头,在心底最阴暗的角落喃喃自语。

    真不愧是慈爱的贤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