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殇者之名

第十章 洛天

    秦子泽并不擅长和异性交流,或者说一窍不通更为恰当一点。

    虽然外表称得上眉清目秀,但正如唐玫所说的一样,秦子泽身上太过于缺少那份属于年轻人的朝气,哪有姑娘会喜欢一个本该在最意气风发的年纪死气沉沉的少年呢?

    所以仅十八年来几乎从未和异性有过什么亲密接触的秦子泽在那种情况下第一时间选择了转身逃跑,甚至忘记问白枫这个三十七号宿舍到底在哪。

    在据点胡乱寻找足足半个小时后,秦子泽意识到这个小区实在是大的有些许离谱,只靠自己这么闲逛恐怕下辈子都找不到三十七号宿舍,有些悲哀地看着这些风格基本相同的居民楼,这谁能分得清啊!

    撞撞运气吧…秦子泽胡乱扫视着,看到有个穿着粗布灰衣的大爷正坐在路旁,在大理石制的阶梯上磕着烟斗,秦子泽大喜,赶紧走到大爷身旁问道:“打扰一下,您知道三十七号宿舍楼在哪吗?”

    这便是命运的指引!这就是自己的救命稻草!秦子泽如此坚信。

    大爷抬头,不知为何有些惊奇,从上衣兜里掏出些许烟叶放进烟斗,又娴熟地用大拇指轻轻压平后遥指着远处的一栋楼说道:“那栋就是。”

    终于!秦子泽激动的无以复加,向大爷道谢以后向着大爷指着的方向飞奔而去。

    已经离去的秦子泽并未听到身后的大爷喃喃道:“哪来的瓜娃子哦…”

    六楼…601…按照钥匙上的标签一路走到六楼的秦子泽看着已经生锈的防盗门上方那掉漆的门牌,简直热泪盈眶,在这一刻那一眼看上去就破旧不堪的门也显得格外可爱。

    终究到了!秦子泽把钥匙插入锁眼,有些忐忑不安的扭转。

    咔哒。

    门锁应声而开,拉开门后并没有想象中破败不堪的环境,竟然还有些精致,木纹地板与四套实木桌椅,双层床铺看起来也做工精良,除去没有床单被罩以外一应俱全,不过行李里都…诶?

    行李似乎还在项巨炮那里!

    少年面容僵硬,缓缓揉了揉脸,脱下鞋子爬上那张唯一没有铺上床单的床,椰棕压制的床垫软硬适中,墙壁也洁白无瑕,一切都比想象中要好得多,莫大的满足席卷着秦子泽的内心,让少年有些窃喜,枕头芯散发着令人安心的味道,舟车劳顿至今未曾好好休息的秦子泽顿时感觉困意袭来,眼皮开始打架了。

    我是殇者了,一直以来梦想的超能力竟然变成现实了。

    可是…

    口中模糊不清的地呢喃着父亲的名字,少年沉沉睡去,眼角带泪。

    “洛天,你今天也打的够畅快啊。”温柔的男声响起。

    “你也不错啊,豁…新室友吗?”略有些霸道的男声响起,结伴而行的两人走进宿舍,注意到了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的秦子泽。

    “小点声,别吵醒他。”回来更早的解千愁正坐在桌前开着一盏昏暗夜灯翻阅着什么。

    “这是谁啊。”田沧看了一会儿秦子泽的睡颜,走向解千愁旁边问道。

    “我怎么知道…”解千愁打了个呵欠,合上书本顺着把手爬向上铺,他的床铺在秦子泽上方,此时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道:“我回来的时候他就在这儿睡了。”

    洛天和秦子泽一样住在下铺,此时也脱鞋上床,一把扯过被子盖在身上,惬意道:“千愁,你这两天研究什么呢,怎么一天到晚不见个人影啊?”

    601宿舍的优良传统,所有人都上床以后大家会一起分享这一天发生的所见所闻,不止能加深感情,还能增长见识。

    “接了个委托…”解千愁闭着眼睛说道:“成立小队要五个银币,你当搞这些钱很容易吗?”

    “你还真打算自己成立小队啊?能招到人吗?”洛天不留情面的打击着解千愁,“你这F级的队长,谁会跟你啊。”

    “那个…银币是什么?”下铺传来略带疑问的声音,吓了洛天一跳。

    “各位好,我是秦子泽,新搬来的。”秦子泽起身坐在床边,睡眼惺忪地打着招呼。

    “洛天。”洛天没有起身,对着秦子泽挥了挥手。

    “解千愁。”扒着栏杆把半个身子探下去的解千愁头发倒垂着,显得有些可怖,不过也只停留了一会儿就缩回去了。

    “田沧,欢迎加入601宿舍。”顺着声源抬头看去,对面上铺的青年支起上身微笑着看向秦子泽,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亲和的善意。

    “银币都不知道吗?你不会是刚成为殇者吧…”洛天对秦子泽的问题表示不屑。

    秦子泽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是,上午才来的。”

    虽然大家都是第一次见面,但是却没有一点生疏的感觉,601宿舍整体气氛非常好,即使是初次见面也能自然的攀谈,而这股气氛的根源大概就是田沧,秦子泽瞥向那面善的青年,那股浑身上下散发的亲和力让人实在提不起反感,任何暴躁的人在面对他的时候恐怕都会柔和下来。

    “上午刚来的,嘁,愣头青啊,等等…”洛天想起今天整个据点都在传的大新闻,呢喃道:“上午刚来的…姓秦…秦…”

    解千愁直接从床上弹射起来,床架剧烈的晃动,解千愁震惊道:“你不会是那个暴君的儿子吧!”

    刚要说出口的话被人抢先说出让洛天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愤恨地瞪了解千愁一眼,后者没察觉到洛天的目光,干笑着说服自己道:“不可能的,那位的孩子怎么可能住在这种地方,明明暴君小队的居所比咱们这破宿舍强一万倍…”

    “喂,说句话啊!”

    在洛天略显暴躁的质问下,秦子泽磕磕巴巴道:“嗯…是我。”

    “什么!?”

    三人齐刷刷的盯着秦子泽,脸上的表情也出奇的一致,眼睛瞪地溜圆,嘴巴也微微张开。

    顺带一提,解千愁又以那倒挂着的姿态从上铺垂下盯着秦子泽。

    洛天嘴角抽搐,看着自己对面的秦子泽,头发在枕头上压的乱蓬蓬的,乖乖坐在床上双手放在膝盖上像是个等待审讯的小学生,在众人齐声大叫后还被吓了个哆嗦。

    这样的人!竟然是那位自己奉为偶像的暴君!秦海峰的儿子!!!洛天抓狂似的挠着头发。随即深吸一口气,起身从床底掏出了自己的武器——黑色的金属长棍,单臂握住一端后指向这位新来的室友,以殇者的姿态咬牙道:“来跟我决斗啊!”

    “什么?”秦子泽像个呆头呆脑的大鹅一样。

    “我说!像个男人一样,跟我决斗吧!”洛天继续大喝,在他看来秦子泽这种举动就像是蔑视一样,完全无视自己的战意。

    “喂,大晚上的你发什么疯啊。”解千愁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刻爬下床铺当和事佬,按下洛天的铁棍后扶着他到床上,拍着背劝解道:“大晚上很扰民的,你也不想收到议事厅的罚单吧?”

    洛天脸色一沉,毫无疑问解千愁这句话才是让他冷静下来的关键,作为没加入小队,自身殇者等级又很低的“菜鸟”,对于只能靠承接一点据点内简单委托赚取微薄收入的洛天来说,资金无疑是难以言喻的痛,只够维持勉强的生活,倘若这时候收到一张罚单的话…恐怕洛天就要吃不起饭了!

    在招新日到来之前,洛天就会饿死!

    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我可是要成为第二暴君的男人!没有思考过议事厅根本不可能下发“第二暴君”这种称号的洛天暗自发誓,随即重新躺回床上翘起腿说道:“那明天去演武场和我打架吧!”

    “…我不会打架啊。”秦子泽茫然道。

    刚坐在洛天的床沿上的解千愁闻言一愣,回想起刚才秦子泽的问题,狐疑道:“确实…你这样怎么也不像是一只手能挑翻整个据点的样子。”

    “我才没说过那种话啊!”秦子泽出言反驳,觉得据点的传言实在是有些过于离谱。

    “你连银币都不知道是什么…而且到底为什么会住在这里啊,你不是应该去暴君小队的居所吗?”洛天也注意到问题所在,蹙起眉头问道。

    秦子泽一时不知该怎样开口,田沧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你们两个这是在查户口啊?还是相亲啊?”

    “嘁!”洛天翻了个白眼,既然田沧已经说出这种话,他也不自讨没趣,翻了个身背对着秦子泽,有些暴躁的扯过被子。

    解千愁也不愿意做那个看不懂气氛的人,说了声晚安后也回到了自己的上铺,在他上去之后,秦子泽立刻向田沧投向感激的目光。

    您简直就是我的及时雨宋江哥哥啊!

    “银币就是殇者们用的货币,还有铜币,金币等,虽然是各自以不同金属命名,实际上都是用含有源芜的金属制作的,是以颜色对标源芜含量区分的,除了作为货币使用以外,也可以用来恢复体内源芜。”田沧眨了眨眼,运用源芜传音解释道。

    秦子泽看着明明嘴唇没动,声音却确实传到自己耳边的田沧,后者眨了眨眼,道了声晚安,也躺了下去。

    嘛,看着都不是坏人啊,秦子泽不知不觉嘴角上扬,把双臂枕在脑后,有些安心的闭上眼睛。

    深夜

    腰背笔直的老人出现在空荡荡的议厅内,这个时间段接待员们早已经回家休息,而往常负责夜班执勤处理紧急事务的两位接待员今天也破格得以休息,这种可喜可贺的美事自然不会让人去深究原因,于是就造成了今夜的议厅只有老人一人在此的景象。

    老人身上穿着精致的黑色华服,领口与袖口处都以高级烫金工艺制出的唐草纹,三叶花片的线条生机勃勃的卷曲着,尽管已经年过九十仍有着笔挺身姿与宽厚肩膀的老人身居高位,在议厅的地位仅次于议厅长。

    为何要支开所有人而选择在深夜来到这空无一人的议厅?老人扫视着周围,沉默着走向属于白枫的工位,这间议厅里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老人的眼睛,早在白枫还纠结于究竟要不要报告特殊事态的时候,老人的眼睛就已经沉默着观看了全程。

    “暴君”的儿子,仅凭这五个字就值得老人去特殊观察秦子泽这个年轻人,在接收到秦海峰的儿子会被带到据点的这一信息后,和秦海峰打过多年交道的老人在秦子泽进入这座据点后就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年轻、冲动、愚蠢,少年刚进入据点就为自己树敌的举动让老人实在喜欢不起来,这股作风和那个让人头疼的“暴君”实在太过相像,让老人回想起不好的回忆。

    …还有些许的思念。

    一直走到属于白枫的工位,老人拉开椅子缓缓坐下,拿出钥匙解开了锁着的抽屉,从一堆档案里精准的抽出属于秦子泽的那份,拿出了那片今天为少年测试源芜所用的荒芜石。

    透过玻璃的月光照耀在荒芜石粗糙的表面上上,那个时候荒芜石确确实实以极快的速度吸纳了秦子泽的血液,这证明秦子泽体内是有源芜的,否则血液与荒芜石的亲和度不可能这么高,但为何没有改变颜色呢?这就是老人深夜来此的目的。

    老人把石片放在掌心,用自己的力量以最柔和的姿态渗入荒芜石去接触和感受属于秦子泽的源芜,石片内那本沉寂着的能量在老人的力量渗入后,传来了微弱的反抗,像是要弹开老人的力量一样。

    老人眉头一跳,不安的感觉浮上心头。

    源芜是不可能拥有自我意识的,在殇者中这相当于三岁小孩都清楚的常识,但老人的确感受到了那微弱的抗拒,尽管是蜉蝣撼树,但反抗的确存在,这是不可磨灭的事实,而寄宿于荒芜石的源芜早已经脱离殇者的身体,没有殇者的意志本应只是沉寂的能量而已…老人十指交叉,闭上眼睛缓缓思考着。

    既然源芜不会产生自我意识,那么荒芜石内的源芜究竟是出于何等原因进行反抗…或许还需要再观察观察。

    将一切都归复原位确保那位机敏的接待员不会发现在夜里曾有人来过自己的工位以后,老人便离开了议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