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殇者之名

第三十七章 离别

    王潇潇单手持剑,步伐迅速向前,一击横斩挥出。

    好快!解千愁向后一跃,这女人的速度比起刚才来说还要更快,简直就像是突然脱胎换骨一般,解千愁咬紧牙关,抓住王潇潇挥空这一瞬间这一刻大胆迎击,双手共同握住剑柄,剑锋斩裂之处空气都变得微微扭曲,无法加以理解的斜斩向着王潇潇那白嫩的脖颈斩去!

    王潇潇嘴角上翘,心情大好,解千愁就像是一只鸟儿一样,看见地上洒着谷子就毫不犹豫的冲上来啄食,毫不在乎上面是否有农夫设下的陷阱,少女向左侧压低身子,在起身的过程中手里那柄平平无奇的漆黑铁剑上抬。

    霎时间解千愁还以为自己对峙的家伙手中拿的其实是一柄铁锤,从那柄铁剑上传来的惊人力道让他的两条小臂如同电流窜进血管一般,疼痛和麻木让解千愁愤恨不安,他的虎口已经震出了血丝,即使双手用尽力气也无法压制住那股疼痛,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那位仅仅是上劈一剑的少女向后甩剑,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把解千愁手里的长剑震飞。

    “还算不错。”王潇潇看着双手空无一物却仍维持持剑姿势的减千愁点评道:“但是想打赢我,还差点意思。”

    解千愁的身子早已经被汗水打湿,他一言不发,在王潇潇经过身边时那双没了知觉的手才后知后觉地垂下。

    是自己败了,明明已经全力以赴,仍然没有夺回战斗的节奏,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彻底输了。

    解千愁突然觉得好累,肉体的酸涩感后知后觉的袭来,让人抵御不住。

    “输给E级也不丢人嘛。”王潇潇把铁剑扔回兵器架,又替解千愁捡起长剑,嘴上还安慰着。

    “是。”解千愁低着头接过那把剑,手仍然颤抖着把它收回剑鞘。

    丢人的,自己完全不是输在力量或者源芜上,自己是输在了纯粹的剑技上。

    王潇潇自己也想不到,自己好意的解围反而更让解千愁觉得难堪,他在衣服上蹭了蹭开裂虎口渗出的血液,深吸了一口气,笑容难看道:“你的队长还挺强的嘛。”

    “啊…是。”秦子泽断断续续道:“毕竟是E级嘛,总…总得有点儿实力的。”

    “这就是E级啊。”洛天说出了秦子泽的心声,这就是E级的实力,即使是对于剑技一窍不通的门外汉们也能看出端倪,从一开始那看似势均力敌,到解千愁被轻松打落武器,王潇潇始终都像是没认真过。

    那D级呢?A级呢?秦子泽想着卧云叶和白塔圣女,又想着暴君小队的成员们,绝望在心底悄悄升腾。

    那被列为A+,坐在殇者中四大豪杰宝座上的自己的父亲,又该强到如何恐怖的境界?

    自己又该踏入怎样的境界,才能为父报仇?

    秦子泽想不通,但他清楚自己如今一定还有很长很长一段路要走。

    而自己想要的东西,在这条路的尽头才能找到。

    “走啦,姜楠,去帮小秦搬东西喽!”王潇潇没有感受到解千愁的复杂情绪,一副活力无限的模样说道。

    食堂内

    601寝室的四人聚在一起吃饭,解千愁整个人趴在桌子上,碗里的粥才吃一口就已经被冷落到一旁。

    “我说你至于吗…”洛天嘴角抽搐道:“不就是输了吗?你又不是没输过。”

    解千愁有气无力道:“洛老大,你要是不会说话可以闭嘴,大家这么熟了没人会把你当哑巴…”

    “真不至于,怎么给你愁成这个样啊。”秦子泽也有些惆怅,解千愁趴在桌子上,双臂直挺挺地伸长,让坐在对面的秦子泽只能抱着碗吃饭。

    “好想死啊。”解千愁哀嚎道:“为什么啊,为什么那个娘们会有这么大的力气啊,太离谱了。”

    洛天放下空碗打了个嗝说道:“是你平时太惫懒了,如果你一直努力的话,如今未必还会停留在F级。”

    “我知道啦!”解千愁心知肚明,却还是委屈道:“但是输了就是很难过啊,呜呜呜呜洛老大…”

    他搂住洛天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洛天嫌弃地推着解千愁的脸,后者的脸在洛天的手掌下扭曲变形,田沧打了个嗝,靠在椅背上悠哉道:“咱这散伙饭也太朴素了点。”

    是的,这顿饭就是601寝室最后的散伙饭了,大家一直在有意的规避着这个话题,如今田沧毫无顾忌的提起,却让所有人陷入了沉默,洛天和解千愁不再打闹,年轻剑客咳嗽道:“又不是以后都不见了。”

    洛天也附和道:“就是啊,大家还在一个据点里嘛。”

    今天要搬走的不仅有秦子泽,还有同样有了小队的解千愁和洛天,田沧擦了擦嘴说道:“…我也要搬走了。”

    “哈?你又没有小队,搬到哪去啊?”解千愁惊奇地问道。

    田沧慢慢悠悠地解释道:“我在据点内找了份工作,见习图书管理员,也就是负责给现在的图书管理员打打下手,还算清闲,工资也可以。”

    洛天蹙起眉头,认真地问道:“田沧,你真的不打算走战斗这条路子?”

    摒弃战斗,就是拒绝了变强,虽然洛天一直都知道田沧不喜欢争斗,但仍没想到田沧真的会做出这种决定。

    大部分情况下,那些幸运的能活到年老,又无法再战斗的殇者才会选择在据点内工作,年轻的殇者们基本不会舍弃战斗,这就是殇者们变强的途径,殇者们接触到世界真相的唯一一条路。

    田沧神色淡然,就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出自己打算放弃这条路,这等同于放弃了身为殇者的未来。

    “不了。”田沧向后一靠,晃悠着椅子说道:“那些事儿还是交给你们这些战斗狂比较好,世界真相什么的,我才没有那个兴趣。”

    秦子泽哑然,有点想笑,又有点难过。

    解千愁沉默了一会儿后高抬起手说道:“麻烦拿酒来!”

    “你干嘛,我可不喝酒啊。”田沧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在想这种事,一下子失笑。

    “有什么关系啊,散伙饭还不喝点,咱们都没在一起喝过酒呢。”解千愁撇了撇嘴。

    田沧的身躯微微放松下来,解千愁说得对,大家虽然每天都住在一起,但是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大多只有晚上才会聚在一起,一起吃饭的时候虽然多,但是从未碰过酒,喝酒误事对于殇者们来说都心知肚明,更何况田沧活了这么多年还一次酒都没喝过。

    不过仅限于今天,稍微放纵一些也无妨吧?

    田沧悄悄自问,白酒被倒进透明的酒杯,一层漂亮的酒花附在玻璃杯边缘,田沧拿起酒杯,和众人碰杯,随即饮下,辛辣的酒液刺激的他微微咳嗽,秦子泽赶紧帮忙拍背,洛天拍着大腿笑话他,最后就连田沧自己都有些觉得好笑。

    “我说你啊,要不要这么菜啊。”洛天声音洪亮地大笑,似乎为了证明自己,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也丢人的咳嗽了起来。

    秦子泽小口小口地喝着酒,笑看着众人,说来秦子泽其实是四人中酒量最好的一个,秦海峰这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从小就用筷子沾酒喂给连路都走不明白的秦子泽,然后看着那时仍是孩子的秦子泽脸上浮现两抹红晕,再搂着老陈的肩膀哈哈大笑。

    秦子泽抿着唇,不论是那时还是现在,其实都一样,都是他想要紧紧抓住然后再也不放手的时光。

    觥筹交错间,时间一点点流逝着,四个人谈天说地,从成为殇者的理由,到据点,再到向往的生活,甚至聊到众人都不太了解的柴米油盐,无论是什么话题,每个人都能聊得很开心。

    众人皆已经酒意上头,秦子泽微微脸红,更别提那几个人了,东倒西歪着以各类姿势瘫在椅子里,引得秦子泽哈哈大笑,笑着笑着,突然有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

    酒桌上陷入了沉默,秦子泽看着众人,解千愁的长发半遮住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洛天沉默着把头搭在椅背上露出脖子,喉结上下滚动,田沧双手放在腿上,似乎有些疲惫地姿态让人心疼。

    可唯独一点,大家都已是红了眼眶。

    每天都在一起的人,哪还有那么多话可以说呢,那些大家都知道的事儿被翻出来又说了一遍又一遍,心底一直压着的话也借着酒倾诉一空,甚至抓着凡人的生活聊了半天,不过是谁也不想这么快就结束罢了。

    即使无可避免,但是每个人都贪心地想着,再久一点吧,这样大家开心在一起,无忧无虑的日子,再久一点就好了。

    “我…”洛天想要开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和大家在一起的日子很开心。”是田沧先开了口,吓了洛天一跳。

    那个平日里总是露出让人安心笑容、总是能调解大家之间矛盾、却又让人看不透的田沧,正红着眼眶,站在那里身形有些摇晃,却从未如此坦白地表达自己的心意。

    “真的,很开心,我从未有过这么开心的时刻。”秦子泽接话道。

    “是啊…”解千愁活动着僵硬的脖子,这位今天刚刚经历过失败,马上又要面对离别的剑客还是丢人地先落下了眼泪,“说好了啊,即使不在一起了,大家也还是兄弟。”

    “当然了啊。”洛天说着,眼泪却不争气的夺眶而出,“我们可是兄弟啊!”

    田沧朦胧之中,感受到滑过脸上的温热液体,不好意思地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自己在哭啊。

    上次这样,是什么时候来着?

    田沧的大脑在酒精的侵蚀下也有些迟钝,他靠在椅子上,就这么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