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柯传

第九章 赌约

    程柯跌跌撞撞,发髻都跑散了,紧赶慢赶地跑到了私塾附近。

    “小安!小安!”程柯喊得撕心裂肺,慌张四顾,路人纷纷投来奇怪的眼神,程柯浑不在意,继续高喊,喊得快喘不过气了,这才不得不停下。

    “少爷!”声音从背后传来,程柯惊喜地回头,却发现拐角处,秦流和小安并肩走在一起,程柯脸色一变。

    秦流跟在小安身后,慢慢悠悠地甩着折扇,小安高兴的跑向程柯。

    程柯一把把她护住,自己挡在秦流面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秦流。

    “少爷?”小安十分不解的看着程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是你搞得鬼?”程柯怒目而视,秦流拱起双手,像是头一次见到程柯,风度翩翩的施了个礼,笑道:“秦流见过程公子。”

    小安后知后觉的身子一抖,害怕地贴到程柯背后。

    程柯警惕万分,连眼睛都不敢多眨,双手握拳,喝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要误会,”秦流笑吟吟地说道:“秦某只是想提醒公子,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他挪步到程柯身边,不怀好意地朝程柯身后望去,小安像一头受惊地小鹿,缩紧了身子,惊恐地躲着秦流的目光。

    “秦流!”程柯愤然用肩膀撞开秦流,从牙缝里挤出字来,“你不要欺人太甚!”

    秦流被撞退了几步,也不恼,打开折扇遮住了半边脸,只露出一对细眼,淫邪的眼神在小安身上游走,只把她当货物看待。

    “啧啧,这婢女真是水灵,年纪虽是小了些,但也别具风味,正是待采撷的时候,程公子若是不弃,不如交给秦某调教如何,免得韶华易逝,耽误了风情。”

    “你x了x的!”程柯忍无可忍,调动内气,俯身扭动腰跨,含怒出手,右拳至下而上,直冲秦流下颌而去。

    这一拳又快又狠,程柯没有留手,使上了全身的力气,却被秦流单手轻松接住。

    秦流抓住程柯拳头,折扇收起,露出后面狰狞的笑容,“这可是你先动手的。”他手上使劲,嘎嘣一声脆响,程柯手掌剧痛,好像断了几根指骨。

    “你给我松手!”程柯眼球充血,喉咙里低喝一声,左拳一摆,打向秦流面门。

    秦流向后迈了一步,右手用力一拉,程柯下盘不稳,失了重心,立刻跌向秦流。秦流顺势一掌,轰在程柯胸口。

    “噗!”程柯吐了一大口血,飞了出去,重重撞到墙壁之上,摔倒在地。

    “少爷!”小安红着眼眶冲向秦流,“你离少爷远点!”秦流手臂轻轻一挥,小安就被掀翻在地。

    “小安!”程柯擦去嘴角的血,挣扎地站起身,秦流大踏着步,恶狠狠的靠近,“你程家区区一破落户,也敢来招惹我?”

    秦流抬脚踢向程柯胸口,“以为傍上了高枝,就变成了凤凰?”

    程柯奋力举起双臂,挡住了这一击,身体又被踢飞出去,不知在地上滚了几圈。

    “赵家也不过是暴发户罢了,你一小小贱种,不知天高地厚,敢来辱我!?”秦流脸带潮红,如春潮迭起,他带着变态的笑容,一步步紧逼程柯。

    程柯咳出一口血,呸的一声,朝秦流吐出一口血沫,在他的黑衣上溅出一朵血花。秦流脸色一滞,抓着程柯的衣襟,将其提起。

    程柯艰难地喘着粗气,嘲笑地朝秦流比了个畜生的口型。

    秦流大怒,杀心大起,但他并不敢在京城当街杀人,于是掐住程柯脖颈,阴恻恻笑道:“我先废了你,再抓你的婢女回去好好耍耍!”说完举手就要打断程柯脊柱。

    程柯动弹不得,想要反抗,却抽不出一丝力气,只能看着秦流大掌压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咻咻几声响,几道冰锥一闪,扎在秦流手臂上,逼得他不得不松开手急退几步,警戒四周。

    那些在驱赶群众的秦家恶仆也立马围了过来,保护他们少爷的安全。

    又是几声急啸,为首的仆人们纷纷哀嚎倒地,捂住被冻住的小腿,惨叫出声。

    秦流捂住血流如注的双手,紧张大喊:“是哪位前辈出手,还请出来一见。”

    程柯这时候已经快昏过去了,看到这熟悉的冰锥,突然安下了心。小安流着泪过来,抱着程柯的脑袋枕到自己腿上,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到程柯脸上,洗去不少灰,程柯慢慢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别哭,咸死了。”

    小安擦掉程柯脸上的泪渍,哭得更厉害了,哽咽道:“少爷,都是我的错,是我害了你。”

    程柯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只能捏住小安的手,示意她不要自责。他的眼睛睁开一半,看向秦流。

    是谁!到底是谁!秦流调动起万分精神,注意着四面八方的动静。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

    嗒嗒嗒,秀气的皮鞋,轻叩地面,身着蓝衣的赵瑛秀把玩着手指间游动的冰锥,施施然的登场。

    “秦公子。”她朝秦流微微拱手,冰锥在她手中消解,化作一股寒流回归体内。

    秦流不敢怠慢,忙不迭抬手施礼,问道:“阁下是?”

    “赵家次女,你也可以叫我,三公子。”

    秦流瞳孔一缩,冷汗簌簌直下。

    赵瑛秀看向程柯,不紧不慢的说道:“秦公子好俊的功夫。”

    秦流汗流浃背,不敢接话。

    赵瑛秀继续说道:“秦公子,敢不敢打个赌?”

    秦流搞不清状况,只能顺着三公子的话说:“哦?愿闻其详。”

    “就赌这个废物,”赵瑛秀一指程柯,“七日之后,能够在擂台上击败你秦流。”

    秦流更迷糊了,摸不清三公子对程柯的态度,试探道:“三公子,是要他跟我打擂台?”

    赵瑛秀点点头,秦流眉头一挑,总觉得有古怪,又说不出哪里古怪。他看着婷婷玉立的蓝衣少女,眼球移动,心下竟然起了邪念。

    秦流还是不敢太过放肆,收回了目光,小心翼翼道:“既是赌斗,就要有彩头,三公子不知道要赌什么呢?”

    赵瑛秀笑盈盈道:“秦公子想赌什么呢?”

    秦流双手抱拳,努力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赌些阿堵物实在俗气,不如就,若是我赢了,秦某摆下宴席,请三公子赏脸饮酒,以抿今日之恩仇,如何?”

    赵瑛秀脸色不变,问道:“若是输了呢?”

    “秦某任凭发落。”

    “好!”赵瑛秀招呼手下扶起半昏厥的程柯,对秦流拱了拱手:“七日之后,云居楼,还请秦公子,准时赴约,莫做了缩头乌龟。”说罢,带着人大摇大摆的走了。

    赵瑛秀走后,秦流脸色变冷,踢了一脚装死的仆人。仆人迅速起身,其他仆人见状也急忙起来,一瘸一拐的追上秦流。

    为首的仆人问道:“少爷,这娘们什么来头,这么厉害?”

    秦流冷笑一声:“强龙不压地头蛇,没想到京城青云会的龙头,会是赵家老幺。”随即他又想到赵瑛秀娇俏可人的模样,眯了眯眼,脑子里转起了阴暗的念头。

    三公子先让人送走了哭哭啼啼的小安,转身坐到马车里,提起手指在昏迷的程柯身上戳了几下,又掏出一颗丹药,喂程柯服下。

    见程柯渐渐醒转,她用幸灾乐祸的语气开口道:“不错,你算是块有骨气的废物。”

    程柯吐出一口淤血,气若游丝的问道:“你什么时候到的?”

    “我的人一直跟在你身后不远。”

    程柯没把心里话说出口,牛仔裤破口大骂道:“奶奶的,所以你就看着我们挨揍咯!”

    赵瑛秀继续说道:“我和秦流的赌约,你应该听到了?”

    程柯点点头,赵瑛秀图穷匕现,“如果你输了,我就跟父亲提议,让他解除你和姐姐的婚约。”

    “你!”程柯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我姐姐天生异象,注定是许多人的眼中钉,你连秦流这个纨绔都无法战胜,如何保护得了我姐姐?你好好想想吧!”撂下这句话,赵瑛秀掀开帘布,坐到马车前头去了。

    牛仔裤坐到程柯面前,他低着头,居然在笑。

    “你还能笑得出来?”程柯不满道。

    “哈哈哈哈哈哈,你应该问,“我“为什么还笑得出来!”牛仔裤放肆的大笑,按捺不住兴奋之情,他扑到程柯面前,直视程柯的眼睛。

    “程柯,我能感受到你心里的那团火,”牛仔裤笑得无比疯狂,他咧开嘴角,犬牙交错,“我们生来不凡,天生就该做强者,你却一直逃避,不愿奋进。”

    程柯不适的扭开了头,牛仔裤强迫他与自己对视。

    “程柯,面对我,面对你的本心,你的野兽!”牛仔裤双手拍在马车车后厢之上,笑得愈发扭曲,像是一头骇人恶兽,“程柯,让我们一起,杀了秦流!”

    车厢内寂静无声,程柯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程府之内,程夫人抱着小安,用手轻轻地拍打着她的背,小安躺在夫人怀里抽泣道:“......那秦流帮我打退了骚扰我的坏人,我便误以为他是个好人,他又哄骗我说他是少爷的朋友,我便更相信他,让他帮我叫少爷来接。谁知道,呜呜呜呜呜,夫人,是我害了少爷,呜呜呜呜。”

    程夫人轻声细语地安慰了一阵,小安紧绷地情绪终于得到了释放,渐渐的睡着了,只是鼻子还时不时的抽动,看起来颇为可怜。

    程夫人走出房间,轻轻地合上门,院子里一家人都在,大林焦躁不安地来回走动。

    老门房皱着眉吐出一口烟,咬牙道:“老爷,干脆我舍了这条命不要,去召集我旧日在军中的弟兄,联手杀了那秦流!”

    程父忙道:“老林你别添乱了,先不说还有多少人愿意听你的,就是把他们召集起来,聚到京城,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还是放弃打算吧。”

    林婶忙不迭地跟着点头,程父犹豫道:“秦家关中大族,就算杀了秦流,我们也难逃追捕,还是再等等看吧,也许会有什么转机。”

    程夫人突然爆发,小拳头用力捶打程父胸口,嗔怒道:“还等,等什么等,非要等你儿子被人打死你才肯行动吗?”说完掩面而泣,幽咽道:“柯儿真不知道造了什么孽,偏偏投到你家来作儿,从小不在身边,无人照顾不说,今日出了事,竟没一个能帮他出头的!”

    程夫人哭得厉害,程父担心她哭坏了身子,只好好言好语地宽慰,“是,是,是,都是我不好,我对不起柯儿,你身子不好,不要再哭了,我这就去找亲家商量,他神通广大,总会有办法的。”

    等程父把夫人哄回了房,他才走出院门吩咐道:“老林,我现在就去找赵首辅商量对策,你和大林看好家,等我明日回来。”

    赵府之内,首辅难得忙好了公务,正在月下独酌,程父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给他引路的俩个仆人远远地落在身后。

    “你女婿被人打了,你知道不?”程父开门见山道。

    “知道,我女儿带人去救的。”赵首辅倒了一杯,递给程父。

    “知道你还有心思喝酒?!”程父看了看酒杯,没有马上接过。

    “小辈们的事就让小辈们处理吧。”赵首辅脸色复杂,“瑛秀做事向来严谨,她既然替程柯定了赌约,想必是有所把握的。”

    见赵首辅这么说了,程父也稍稍放宽了心,提起酒杯一饮而尽,自嘲一笑道:“我真是个不称职的父亲。”

    “谁不是呢。”赵首辅也仰头干了一杯,俩个中年男人就这样不再说话,一杯接着一杯,比起了谁更沉默。

    马车载着程柯,悠悠转转的到了目的地,高大的黑衣下属,扶着程柯下了车,程柯一抬头,就看见青云会三个斗大的汉字。

    这是哪?程柯心存疑惑的进了门,被拖到了后院,小院不大,俩侧游廊,正前一间厢房,中间空地俩边,摆满了许多兵器。

    赵瑛秀驱走下属,喵喵的叫了俩声,一只大胖白猫,从草丛里跳出来,钻到她怀里去。

    程柯此时勉强站住,天色已晚,赵瑛秀抱着小猫,站在厢房前,招呼程柯跟上。

    赵瑛秀的手在白猫身上轻轻划动,走进屋内,白猫瘫倒在她怀里,舒服地打着呼噜。

    屋内的气温,不知怎的比屋外低很多,程柯左脚刚踏进去,就冷得打了个哆嗦。

    “开空调了?”牛仔裤抱着双臂不停搓动。赵瑛秀努了努下巴,示意程柯躺到房子一侧玄黑色的怪石上去。

    程柯感受到一股寒气扑面而来,犹豫问道:“这是什么石头?”

    “废什么话!”赵瑛秀一脚踢到程柯腰间,程柯踉跄几步,倒在石头之上,寒气滚滚而来,冻得程柯浑身发抖。程柯双手一撑,想要离这冰冷的石头远点,赵瑛秀放下白猫,双手把程柯摁倒。

    程柯急了,尽管冻得话都说不利索,还是高声道:“赵...赵瑛秀,你..你想冻死我吗!”

    “坐好了,盘腿运气!”赵瑛秀命令道。

    程柯只得照做,运气于身,滚滚寒气凝聚成白烟,缭绕其身,犹如游龙一般,在他周身窍穴之内进进出出,一呼一吸间,他坐下的那块奇石闪烁起幽蓝色的光,好像在跟程柯共同呼吸。

    赵瑛秀眼中精光一闪而逝,她坐到椅子上,招呼猫咪过来,开口道:“这玄玉所产之阴气,对于治疗内伤很有帮助,秦流在你体内留下的暗劲,都会被它吸收。”

    话虽如此,但程柯不知道的是,一般人绝不可能有这般动静,也不可能像他这样效果这么好。他不过调息打坐片刻,伤势已然好了大半。

    程柯睁开一只眼睛,哆哆嗦嗦道:“...这石头也,也太凉了吧。”

    赵瑛秀冷笑道:“我从练武那一天起,就一直在这石头上睡觉,你个废物,连坐一会都受不了么?”

    程柯还想狡辩一下,赵瑛秀突然不耐烦道:“伤好了吗?好了就快滚,别赖在我房间里。”

    程柯突然意识到这是少女的闺房,可是这里,一点少女的气息也没有,除了一块石头,连椅子都没几张,更别说梳妆台了,简单的就好像一间空房。

    “我..我很好奇,你..你不用洗脸的么?”

    赵瑛秀脸色一黑,程柯甚至来不及多问几句,就被粗暴的拉起身,轰出了门。

    程柯气不过的大力拍门,吼道:“你神经病啊!”,门那边没有任何回应。

    程柯转身气呼呼的走了,赵瑛秀拉开一道门缝,手指温柔的抚摸着猫咪,看着程柯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