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你的马甲又掉了!

第7章 烟雨阁逢客

    此行,白日由专程的刘车夫御马,入夜担心又杀出一伙来路不明的刺客,聂九歌不擅骑术,便由何知许或乐有初接过手。聂家的这匹马是聂九歌专门从远市中淘来的千里马,午时在客栈吃饱喝足,便能不分昼夜疾驰。

    不过两日,便到了关竹县。

    安归县与关竹县不同在于,前者纵有美食,但地广人稀,后者则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美景美食美酒美人,文人到此吟游作诗,侠客到此云游会友……

    “咱就住这吧!”聂九歌头探在帘外,手指着一座装修颇为豪气的客栈。

    乐有初抬眸扫了一眼,点了头。

    这座客栈名烟雨阁,一层供客吃食,二层才是客房,若从二楼往探去,恰好能见闹市区,此时正值晌午,来往有不少人。

    三人落马,刘车夫便将黑马牵到马厩里。

    入门的掌柜是个迟暮老人,他捋着下巴白须打着算盘,见有来客才抬起黑不溜秋的眸子,谄媚地笑起来,丝毫没意识到褶子挂了满脸。

    何知许道:“掌柜,劳烦给我们开四间房。”

    “啊这……”掌柜面露迟疑,道:“不是三位客官?怎么开四间房?”

    乐有初仍是男装的扮相,睨向他:“还有一位车夫。”

    掌柜望见她耳上戴的白玉诀,似是有些奇怪,毕竟在这世道打耳洞的可不都是些罪徒的标记,不过也没深思下去,他挠了挠头,实话实说:“抱歉啊客官……实在不巧,我们这只剩三间房了,你们看……”

    “没事,我和时安兄挤一挤。”聂九歌摆摆手,“麻烦掌柜。”

    “不麻烦不麻烦。”掌柜笑笑,扭身去拿钥匙,闲聊道:“最近这几日,游客倒是挺多,几位也是外地来的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乐有初眼睫动了一下,笑问道:“此处本就是游玩盛地,掌柜的意思是,往年没这么多游客么?”

    “是啊,往年人多也是七八月。”掌柜把钥匙递给他们,“今年也不知道怎么着,都十二月了还这么多人。”

    乐有初笑笑,没再应话,聂九歌随手一拿就是一锭银子,“不用找了。”

    掌柜这下笑容更甚,直道谢个不停,亲自领着他们上座点完菜,又道:“对了,几位客官,是第一次来吧?”

    乐有初点头,掌柜接着道:“过几日就是除夕了,几位大可以到东街游玩一番,往年京城都会来一队上好的戏子,曲子咱这的人也是不曾听过的,听说啊,这里面有个戏子的相公,考上状元郎来着,届时那状元郎还要带着京城中的公子爷过来。”

    聂九歌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老夫不打诳语!”掌柜大笑。

    乐有初挑了挑眉:“多谢了,这倒是件趣事。”

    没过一会,刘车夫安顿好马匹也过来一齐吃饭,菜刚好也上齐了。

    正值饭点店里座无虚席,乐有初刚拾起筷子,就听“呯”的一声,店门被人重重地踹了一脚,招牌被震散了一半的钉子,另一半还钉着墙,嘎吱晃动。

    令人意外的,店内的人无一抬头,皆视若无睹地夹菜吃饭,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唯有寥寥几个新客抛去打量的目光,其中也包括乐有初这一桌的人。

    踹门之人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了,裹着银色大貂,体态有几分丰腴,手里还提着把长刀,最为显眼的是眼梢那道长还丑陋的刀疤,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凶神恶煞,刁天厥地,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应是他的手下。

    小二见怪不怪,领着他们几个到位置上座,也不多言,从后厨提出三坛提前热好的黄酒,两盘花生。

    聂九歌缩了缩脖子,低语道:“不会是强盗吧?”

    乐有初不置可否,何知许把剥好的蟹肉夹给他。

    这不就是让他闭嘴的意思了。聂九歌便忿忿地埋头吃饭。

    他们那桌刚好在乐有初这桌的隔壁,乐有初不动声色打量完,收回目光,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耳朵却没闲着,听着旁边人的声音。

    “老大,听说京里头要来人了。”

    “来了又如何?”

    “老大莫不是忘了,状元是姓贺那小子啊!”

    “贺晚舟?”

    “正是他!”

    “呵,那得给点颜色瞧瞧。”

    听到这儿,乐有初夹菜的手一顿,又扫过去一眼。

    倒是恰好与那个男人四目相对。

    谁被这么无缘无故地打量,自然心下恼火,男人一记怒视打了回去,语气尖酸:“怎么?见不得我们这种人?想找砍么?”

    乐有初倒没有被呵斥退,反而含笑地看向他,“公子误会了,只是方才听你们说,贺晚舟考上了状元?”

    男人语气放缓了声,冷笑道:“你认识他?”

    “岂止是认识。”乐有初拾起了茶杯,看茶雾袅袅将视线模糊,淡淡道:“我还想杀了他。”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可任谁听都觉得是深仇大恨,男人一听是友军,笑道:“放心,他之前为那唱戏的妓子敢把我们兄弟几个送入官府,这次非得给他点颜色瞧瞧。”

    乐有初笑了笑,“原来如此,那可祝公子心想事成。”

    男人的酒量看来十分差劲,几杯下肚,脸色红润,道:“公子什么的,不必说得如此雅致,我姓岳,叫我一声岳哥就是了。”

    乐有初豪爽道:“是,小弟姓罗,萍水相逢即是缘,小弟以茶代酒,敬岳哥一杯。”

    两人碰了杯,一饮而尽。

    聂九歌惯是会看眼色的,这么多年交情哪能看不出乐有初是在演戏还是说真话,眼下也懒得拆穿她,专心吃着菜。只不过,这个姓岳的居然敢让乐有初喊他一声哥,恐命不久矣……

    说说笑笑间吃完这顿饭,岳哥那桌醉得差不多了,乐有初这行人也上了楼。

    客房里,乐有初将写好的纸装进信封,门就被叩了两声。

    “进来。”

    何知许走了进来,接过信件,道:“宋嵇已经将人带到了,还有扶南那边,问几时汇合。”

    “告诉扶南今夜亥时一刻,老地方见。”乐有初指腹相互摩挲,顿了顿,道:“宋嵇那边,不急。”

    何知许的神情似乎有些意外,不过没多问。

    “还有,由你亲自去查一查,贺晚舟的底细。”乐有初看向他。

    何知许点点头,问道:“要用他?”

    “功成名就而不忘初心,甚至不在意万民在背后戳他的脊梁骨。”乐有初笑道:“这种人倒是少见,有趣得很。”

    “若他不愿归顺呢?”

    乐有初不置可否:“先探探底,应该有什么猫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