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诺和林书雁在花园里闲逛一番才回到大厅。

    刚一踏进大厅，李诺就看见自己的座位那边被围得水泄不通，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刘公子来了！”人群这才分开一条空路，李诺让出的通路中看见，是医仙王雨泽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刘公子你可算来了。”王雨泽，见到李诺后摆手招呼他赶快过来，“看你四处闲逛这么久，应该是身体没有问题了。”

    李诺一边对着王雨泽问好一边回到座位，刚一坐在王雨泽的身边后者就抓住他的手腕开始号脉，片刻之后神医一边渍渍称奇，一边又扒开他的衣服看了一眼，说道：“你这身体也是厉害，怎么受了那么势大力沉的一击毫无孙胜，甚至感觉一夜过去内息又精纯了许多。”

    李诺笑而不答，王雨泽一摸胡子道：“既然不想说那就算了，看你闲着无事那就跟我走吧，梓婉那丫头想要见你一面交个朋友。哦，你这小丫头也跟着吧，多个朋友也是好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着林书雁说的。

    李诺自是没有异议，于是三人起身由王雨泽领着目标内厅。

    周围的人群久久不愿散去，都纷纷求王雨泽看看自己的病，后者不耐烦地说：“让一让让一让，你们这些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哪需要老夫出马，不如找一些路边的小郎中照顾一下他们的生意。”

    人群这才不情不愿地让开道路，王雨泽大摇大摆地走在前面，李诺和林书雁紧紧跟上。

    领着二人走进后台，王雨泽看四周终于无人，停下脚步转头小声对李诺道：“你这少年是怎么回事？昨天明明气血通畅呼吸平稳，身体强健毫发无损，躺在地上装晕干什么？是想要讹诈潘一魁那小子么？”

    李诺见瞒不住王雨泽，于是老实地说：“实不相瞒，这次我来渝吉，是专门为了寻老神医您为我父亲治病的。”

    王雨泽摸着胡子道：“这天下这么多大夫，哪个不能治病，为何非要找我？莫非是有什么疑难杂症吗？”

    见李诺在踌躇要不要继续说谎，林书雁为了给他争取思考时间，抢着回答道：“少爷他这两年来看过无数大夫了，结果没有一个能治好老爷的，神医便是少爷最后的希望了。”说完，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王雨泽。

    林书雁的眼神激起了王雨泽的回忆，依稀记得十年前自己游历四方，来到渝吉后碰见梓婉的第一面时，她就是这样楚楚可怜地看着自己的。

    虽然名义上梓婉是自己的义女，实际上自己更多的将她视为一个可爱的孙女。自己的儿子因为战乱早夭，梓婉现在是自己唯一的精神寄托了。

    触景生情间王雨泽忍不住问李诺道：“令尊的症状如何？如果老夫能够尽到绵薄之力的话，绝对义不容辞。”

    李诺听闻此言狂喜，忍着内心的激动道：“家父最近几年来眼见山河破碎民不聊生，因此经常郁郁寡欢，两年前家母也一病不起直接散手人寰。经此刺激后家父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垮，彻底封闭了对外界的感知，就想提线木偶一般不再主动对别人的动作做出反应了。”

    王雨泽听李诺描述的病情思考良久，一边斟酌着用词一边开口道：“听症状倒像是离魂症的样子，是一种病人因为心理上打击过于强烈，只能通过主动封锁心灵而逃避痛苦现实的自我保护机制。”

    李诺回答道：“确实有几位大夫这样下过诊断，但他们也都按照离魂症下过针灸或者汤药，但都没什么效果，医书上也说离魂症的症状多表现为‘有神气不宁，每卧则魂魄飞扬，觉身在床而神魂离体，惊悸多魇。’与家父这样整日昏迷不醒，不管何时都没有反应的症状还是有些区别，渐渐地也都不敢确定是否真的是离魂症了。”

    王雨泽眯着眼睛思考片刻道：“你说的也颇有道理，想必小兄弟平日里也没少钻研医书，这点非常不错。不过要明白的是，每个人的体质不同不可一概而论，很多人眼中的小感冒，如果换在体质本来就虚弱的人身上，也可能是不可挽回的重症。所以医治病人最大的忌讳便是想当然，我最初行医时也犯过很多次这种错误。”

    “而且以前我也医治过几位患有离魂症的患者，他们的病因各有不同，患病程度也各有高低，我有时在想简单的把他们归类为离魂症去治疗，会不会也是一种耽误了他们病情的想当然呢？所以关于行医为什么老祖宗教我们望闻问切呢？就是要我们多观察，从而对症下药……”

    王雨泽讲到了医术后像是换了个人，滔滔不绝的给二人讲述了许多医学相关的知识，整整持续了一炷香后才总结道：“总之，我还是去亲自看看你父亲才好下正式诊断。再好的大夫也没有光凭别人说两句就能治病的道理。”

    李诺心里当然求之不得，换几日之前应该拉着神医就去找自己的父亲了，但今日他却脱口而出道：“不着急，我们先为梓婉姑娘庆生之后再做打算。”话说出口他才感觉不对，但想起梓婉姑娘德生辰还没过又觉得理所应当。

    王雨泽和林书雁没听出来其中的不对劲，或许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也觉得梓婉的生辰最为重要。三人暂时结束对话继续往梓婉姑娘的房间走去。

    不过刚走出六步，王雨泽又像想起了什么般停下问道：“说你来，你还没正面回答我呢？如果要为父亲治病，直接告诉我就好了，何必绕这么一大圈子？还故意和潘一魁较量一番，万一真的受伤那还了得？这不一大一小都成了病号么？”

    李诺见不好再扯谎，只能老实地道：“我听闻王神医每次看诊总要收高额的席敬，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幸能请得神医亲自出手的。很多达官贵人拿着千金都不一定能见到神医一面，这才出此下策，想要借着受伤的机会先和神医打好关系，再请您老人家出手。”

    王雨泽听到这话以后摸摸胡子，不可置信地道：“原来在别人眼中，我竟是一个脾气古怪的人么？”

    李诺没有回答，但眼神告诉他确实奇怪。

    王雨泽感慨着说：“唉，我成名之前儿子早早夭折，孑然一身便四处游历，遇到的各种病人不管他们是贫贱富贵，还是病情轻重缓急总是亲力亲为，虽然那一段时间十分忙碌特别辛苦，也总是没什么回报，但我觉得我的付出是有价值的。”

    “后来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兜兜转转来到渝吉，行医的过程中碰见了梓婉，当年她还是那么小的一个可爱小娃娃，又早早没了母亲。我以为她会被病痛折磨的没什么求生欲，像她的母亲一样平淡的接受自己的死亡，便照着以前的方子尽力而为，但没想到她的求生意志坚强的吓人，虽然我没有能力根治她的顽疾，但她硬是靠着自己对于生的渴望坚持下来。”

    本来李诺眼中的梓婉只是个在台上柔柔弱弱，说话轻声细语，像别的姑娘家一样多愁善感的小姑娘，没想到在梓婉身边的人眼中，她还是一个热爱生命与病魔顽强战斗的斗士。

    王雨泽继续感慨着道：“因为我保住了梓婉的命，那丫头又恰好有着技惊四座的音乐才华，好事之人把这段普通的故事传播出去，连带着我的名气也越来越大，无数人慕名而来找我治病，那一段时间我完全没有了个人的时间，出门散步都得帮别人望闻问切一番。”

    林书雁想到了自己那边永远忙忙碌碌的三甲医院，事关身体大事总是想要找一些有名气有水平的医生的。

    王雨泽继续道：“我那时不厌其烦，就定了高额的席敬想让他们知难而退，可没想到那些有钱人拿着金砖来找我，就为了治一个医馆学徒都能轻松治好的风寒，搞得我哭笑不得。我常常恐惧万一我把时间浪费在这些风寒上，会不会有另外的人因为其他重病丢了性命呢？”

    “于是近年来我很少高调地出面帮人治病了，游历到一个地方也只是找个医馆把自己藏起来，顺便和大夫们讨论一下医术，只是遇上一些疑难杂症才去帮助大夫诊治一二，不过别人现在这样看我，还真是有点没想到。”

    林书雁见李诺还在犹豫，趁机帮李诺开口道：“少爷也是没别的办法了，这两年来少爷走南闯北请教过无数大夫，他们都表示无能为力，老神医您是唯一的希望了。”

    王雨泽捋一捋胡子，用慈爱的眼神看着李诺道：“好孩子，你也真是辛苦了，等这边一切事了，我保证帮你治好父亲。”

    李诺没有说话，他之前也不是没有拜访过名医，可最后的结果总让人失望，这次虽然达成了目标请得神医出山，但他还是努力克制住内心的激动。

    王雨泽看出了李诺想要高兴却又不敢过多期待的复杂心态，自己的行医生涯中见过很多病人都有如此表现，早已见怪不怪，于是安慰他道：“也不必压力过大，虽然小老儿我能力有限，但要知道现在时代不同了，我们这些凡夫俗子眼中的大事，找那些神仙道长说不定就能轻松解决了呢？”

    李诺听闻这话豁然开朗，自己光想着生病要找大夫，怎么就没想过不止大夫才能治病呢？

    王雨泽见李诺终于高兴起来，欣慰的笑笑，转头继续前进，嘴上跟着说道：“走吧，别让梓婉等的太长时间了。”

    三个最终来到一扇精致的小门前，王雨泽回头对二人道：“你们进去吧，小老儿这个老头就不打搅你们年轻人说话了，明天宴会结束后，我会来找你们的。到时候带我去看看令尊的情况再做打算。”说完摆摆手就原路离开了。

    李诺感激的目送神医远去，转头上前轻轻敲了敲门，门中传来梓婉姑娘清脆的声音：“是刘公子么？请进来吧。”

    二人随即推门而入，一进门就感觉一股暖风扑面而来，这温度想必是为了梓婉的身体着想而有意调整的。素面朝天面色红润的梓婉坐在房间中央的圆桌旁。

    不同于昨天为了表演的盛装出席，一身简约的白色襦裙配合着空气中淡淡的药材香味，房间中的梓婉显得白璧无瑕清新脱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