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老掌柜从酒楼出来，手上端着一碗热饭菜，见小乞丐倒在了地上，忙道：“不要打他！”

    那汉子一瞪眼，气哼哼地说：“他是我花钱买来的，我想打便打，想骂就骂。”

    老掌柜听了，有些生气，责备道：“他这么小的一个娃儿，你怎能这般狠心打骂与他？”

    那汉子恶声恶气地说：“我管他是大是小，敢惹老子不高兴，就得挨揍！”

    老掌柜忍不住怒道：“真是岂有此理！”

    那汉子乜眼，嘴里说：“怎地？李老头你是闲得慌，要来管我家的事？”

    老掌柜当即大声道：“我便就管了！你待怎样？”

    见老掌柜竖眉怒目，颇有威严姿态，汉子气势一弱，硬嘴回了一句：“看你一个老人，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汉子说完话，眼睛一转，看着小乞丐，嘴里骂道：“你个小王八蛋！当初在延安府，老子看你可怜，为了帮你脱离苦海，可是花了二十两银子，管你吃喝拉撒到现在，少说也有五十两银子了！”

    这汉子来这里也有些时日，早打听了本地的一些情况，知道老掌柜家财富裕，心地仁善，看他很是关心小乞丐，估计会花钱买了去，便狮子大张口，想多赚些。

    若是两天前，小乞丐怕是会不吭不响，任由打骂，不敢反抗，但现在不同，小乞丐心里正觉得憋屈，眼下挨了打，又是窝气，听汉子那里骂说个不休，更是难忍，当即起身喊道：“你胡说八道！”

    小乞丐这一喊，使得汉子愈发恼怒：“你个小白眼狼，没心没肺！你吃老子的，住老子的，却不念老子的好，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老掌柜拦护不及，那汉子又是一脚踹在了小乞丐身上。小乞丐在地上翻了好几个滚，身上疼的厉害，自他衣襟里，掉出个物件。

    那汉子见了，上去捡起来，却是一把小剑，一尺长短，带着剑鞘，十分的精巧，应该是富贵人家请人打造了，拿来给孩子玩耍的。

    那汉子更怒，骂道：“你个小贱种、狗崽子！才两天没管你，就敢偷老子的东西了！他娘的，老子半年不吃不喝，却养了你这么个赔钱的货！”

    小乞丐心中发狠，喊道：“我没有偷，那也不是你的！还有这半年你花的钱，都是我讨来的！”

    那汉子听了，只觉得怒火烧到顶门，破口大骂：“你个该遭瘟的晦气鬼，投错胎的扫把星！害老子走霉运输钱，这一肚子火正没地儿出，你还敢给老子添堵气！”

    小乞丐回骂：“你个烂赌鬼，人贩子，满嘴喷粪！”

    “好、好！”

    那汉子气急而笑，随后阴沉着脸道：“你个小混帐，翅膀硬了，长能耐了！敢骂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说着话，他就走过去要打，老掌柜忙来阻拦，也被那汉子拨到一旁，险些摔倒，手中饭菜撒了一地。

    小乞丐暗自叫苦，话说当年自己好歹也苦练过几年拳，对付这种人，简直不要太轻松了，只是眼下这副小身板，怕是没个好。

    “唉！真是虎落平阳······”

    他心里才感叹这么一句，身上就又挨了一脚，在地上磨擦着翻出好远，然后便感觉整个身子都火辣辣的疼。

    那汉子不解恨，正要再上去踢打，却听见一声女子娇喝：“住手！”

    话音刚落，飞来一支剑鞘，又急又猛，正打在汉子的腰背上。汉子吃力不住，脚下趋趔，翻倒在地。

    小乞丐身上疼痛，正挣扎着坐起，就听头上有人赞夸：“好一个美娇娘！”

    “贾兄好眼力，远望衣袂翩翩，似春柳随风，如玉蝶逐花，真好身姿，好风采。”窗前居中之人连连点头说。

    小乞丐回头去看，左眼前一片血红，伸手擦了一下，看见一位白衣女子，自不远处奔行而来，身姿婀娜，翩翩似仙子，眨眼就到跟前。

    再看她，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发髻盘起，束裹着巾帼，一张鹅蛋脸，圆润光洁，容貌秀美有英气，顾盼之间，光彩照人，身上衣裙轻飘，又添几分轻灵之意。在此寒冷时节，穿着这般单薄，任谁也可看出，不是寻常之人。

    “面如皎月无暇秀，目似秋水凝波明，腮若桃花生晕美，唇含一点丹砂红，当是瑶池神女下界，真个广寒仙子临凡！”

    窗前居中那人再次赞吟。

    “是极，是极。”

    其余几人纷纷附和。

    左边那人便点头说：“花信美娘子，窈窕好女郎！”

    女子瞪一眼过去，眼神如刀似电，窗口几人有些心虚。

    片刻后，中间那人忍不住小声说道：“若性子再柔些，那便就美好至极也！”

    女子听力甚是聪敏，却未理会，见小乞丐额头破伤，半脸血红，手上也满是血，英眉轻皱，看着那汉子，凤目一睁，自然生威：“华山脚下，也敢行凶？”

    那汉子挨了摔打，正待发怒，一见那女子样貌，人便傻了，趴在地上动也不动，一双眼睛直直地看，心中只一个念头：“这世上，竟有这般好看的人！”

    耳听女子怒喝，他才回过神来，看女子神色凛然，气势不凡，忙道：“不敢！不敢！”

    他想着自己现在的狼狈样子，便觉得有些无地自容，脸上似火烧，爬起来就要逃走。

    “剑！”

    小乞丐顾不得嘴里疼，咬牙喊出。

    女子当即喝道：“把孩子的剑留下！”

    那汉子听了，心中生不起拒绝之意，把手里攥着的短剑放在地上，醒悟过来，狠狠地瞪了一眼小乞丐，见女子面带冰霜看着他，怒气化为自惭，于是仓惶而去。

    老掌柜认得女子，拱手作礼，口称：“见过唐女侠。”

    女子回了一礼：“李老先生好。”

    她看小乞丐模样凄惨，心里疼惜，便自怀中拿出一条白净手帕，蹲下身来，小心替小乞丐擦去了血迹。

    此间之事，二楼那几个书生都看在眼里，左边那人就皱眉说：“是贾某看走眼了，原以为是书中如玉，却原来是个江湖之人。”

    “唉······”

    居中那人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可惜、可惜！”

    右边一人道：“道茂兄，你也不必这般。叫肖某说，这小妇人，生有如此形貌，本该配一位如玉君子。她却不懂珍惜，满身江湖习气，又这般的抛头露面，妇道何在？”

    左边那人接着说：“歆彦兄此话在理，这女子，不嫁人时，须记遵女诫，女红刺绣，不出阁楼一步；若是妇人，更应谨守三从四德，呆在家里伺候丈夫，孝敬公婆才是。”

    其余几个又点头称赞：“不愧是正景兄。”

    “此话深得吾心。”

    “果然是贾氏俊杰。”

    女子有些恼怒，就拾起一颗小石块，手一扬，小石块朝着窗口电射而去，嘭的一声，打在楹木上，碎石溅射。

    几个书生吓得腿便发软，连连后退，然后几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有些羞恼。

    肖姓书生低语：“一个女子，竟这般刁蛮不知礼数，‘唯女子小人难养也。’此话真个不假！”

    “歆彦兄说的对。”

    姓贾的书生附声说：“我等都是持正君子，若不是因为要谨守圣人教诲，怕损了士人清誉，我定要去和她理论一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