烽烟射天狼

第一章 希望之火湮灭

    元光六年,公元前129年。

    漠北草原,匈奴王庭。

    “觅的时机还是要脱身突围。”一个少年忿忿低语。

    “信哥,自打咱们被俘已经三月有余,沿途风餐露宿也不见得看守松懈,有什么好时机,如今被囚在这王庭哪还有脱身希望啊。”身边另一个少年低声回应道。

    被称呼信哥这一少年,看着十七八岁年纪,身材健硕,皮肤黝黑。与其对话的少年虽年纪相仿,身材却瘦弱不少。

    “不要气馁,机会总会有的,难不成在这匈奴王庭做一辈子俘虏?”信哥俯身聚拢起一堆松软草料垫在围帐角落,入秋的草原夜风已经颇凉,这群俘虏中许多人还穿着单衣,晚上睡觉前不把这破帐篷的窟窿堵上,那些体弱年幼的恐怕都挨不了几日。

    “信哥,你说咱就是逃了能逃去哪?莫不说这茫茫草原,就算侥幸逃回中原,被缉拿住还不是小命不保。”

    “。。。。。。”信哥一时语塞,翻身靠在草料之上,身体陷入大半,头顶干草纷纷落下掩盖住少年因倔强愤恨涨红的脸。

    半晌,信哥轻轻道:“保义,都怪哥哥连累了你,你本不该身陷这囹圄之地。自太原郡遇见裴苍,你就该。。。”

    “信哥莫这样说,我虽说只是一个马童,但自小在你家长大,老爷太太从未将我视作外人,如今家中招此大难,我定与哥哥同生死共患难,哥哥往后切莫再说什么连累的话。”保义义正言辞,眼神中也满是坚毅:“换言之,五年前若不得老爷太太相救,这世上也早没有我保义了,我的命就是哥哥一家给的。”

    一时间,两人又陷入沉默。

    “说起裴苍,老爷当年食客几十上百,真正遇到了事,也都作鸟兽散。唯独平时最不起眼的裴苍不惧危难,一人双骑连奔三日去太原郡为我们送信示警。如若他迟缓半刻,咱们怕也难逃缉拿。”

    信哥还是蜷身草料中,低语道:“不要小看了裴苍,此人虽不懂阿谀奉承,处事圆滑。但为人却是极正直,冷静。当初家父随祖上灭七国之乱,裴苍就是以羌人身份入伍征战,家父罢官后他便做了我家食客。羌人生活之地,环境险恶,气候无常。羌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患得患失,懂取舍之道。丞相诬告家父之时,大多食客都四处打点联络,想借助魏其侯之势救家父。唯裴苍审时度势明白魏其侯大势已去,自身难保,所以连夜赶路赶在朝廷缉捕文书到达之前给你我送信,为我家族保留我这一个延续的火种”说完,信哥惨然苦笑。

    保义忽翻身坐起:“信哥,如若得脱,咱可以去羌地投奔裴苍啊。”

    “噤声”身旁一老者低声喝道。

    帐篷外马蹄声起,数骑从帐外穿梭而过,显然是巡夜的匈奴哨兵。囚徒大帐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四五十人的大帐,安静的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

    马蹄声过后,老者对信哥二人低语:“两位后生,别做幻想了,这王庭囚帐不计其数,巡夜哨兵日夜围圈巡逻不知几层,打我三年前被俘以来就没有听说过逃出去的人。你跑不过匈奴人的马,也躲不过匈奴人的箭,就算你侥幸得脱,在这茫茫草原最后也是葬身狼腹。”

    这囚徒之中有边民,也有戍边的士兵。听完老者的话后都沉默不作声。

    “老丈,难道我们就一点机会都没有吗?”一戎装青年低声问老者。“我本来是第三年服役,本想再戍边一年就可归乡,哪知兵站都未到就被俘虏至此。家中老母及年幼的弟妹还都盼着我回去呢。”

    老者摇头苦笑:“你再不济还有家人,不像我如今是孑然一身了,根本不做幻想了。”

    帐中哀叹声此起披伏,不时还夹杂着抽泣声。信哥想起家人心中也是一片惨然。“老丈,你说你已被俘三年,难道一直被囚禁此地?”

    “哪能啊,眼看入秋就咱们这行头挨不到秋末就得冻死,匈奴大军每年此时都会往南迁徙,估计不日就该开拔动身了。”

    “那转移途中可觅得时机脱逃啊。”

    “难,如无接应,赤手空拳在这草原上,逃跑就是寻死。”

    “大丈夫,即便身陷囹圄也不必唉声叹气。”此时,一位红衣少年挺身而起,大呼:“告诉你们,当今皇上已命四路大军北讨匈奴了,不久就会打到王庭,我们身为汉人岂可坐以待毙,待大军打来,咱们可作为内应助大汉神兵歼灭匈奴。”

    这句话,轰的一声。像点燃了火药桶一般引爆了囚帐。

    “太棒了,这样我们就有希望了。”

    “边境苦匈奴久矣,朝廷终于要与匈奴开战了。”

    “这位小兄弟,你从何得此消息啊?”

    “小弟苏晋在太中大夫公孙敖帐下效力,公孙将军已从代郡发兵,小弟正是先锋探路军中一员。深入草原不幸碰上了匈奴主力,力战不敌才被俘在此。”名叫苏晋的少年拱拳四周,继续鼓励大伙:“公孙将军大军率领精骑两万,步卒五万。。。”

    “别再吹嘘你那什么将军了。”帐门打开,一名匈奴军官模样的人斜挂弯刀走进帐来,打断了苏晋的话:“你口中那个什么公孙将军已经中我们的埋伏,被杀的兵败溃逃了。”

    此时帐外火把影影绰绰,长枪寒光闪闪,不知何时,来了一队匈奴骑兵。

    “众多囚帐,就你们这最是吵闹,漠北的恶狼正愁过冬的粮食,你们是不是想陪它们过冬啊?不想死就老实安静的呆着,谁再无端生事,别怪我的弯刀无情。”

    军官又戏谑的看向苏晋:“我听说逃跑的将军,按你们汉人军律是要砍头的啊。”

    “不过你们现在还是不必为别人担心了,这几天好好休息,等过得几日大军开拔了,牲口,粮食,辎重还够你们忙活的。胆敢逃跑,大草原可不缺饥渴的恶狼。”

    军官再次轻蔑的环视了一周,转身离帐。

    囚帐又陷入了沉默,刚升腾的希望之火,也随之湮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