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和子女的关系，总是有些奇怪，即使他觉着子女很有出息，但因说不清道不明的因素，他很难对你深情表露，更不大可能会对你说“我爱你”，即使他已用行动证明了对你的爱。

    父亲大多是有很强的自尊心的，他的威严往往是不可触碰的，即使他心中早已认识到自身的局限和错误，但如曹孟德一般“知错改错就是不认错”，而作为子女，在未做人父人母之前是很难理解的。因此，父亲和子女的关系常常处于剑剑拔弩张的状态。

    “这次考试成绩出来了吗？你俩比起上次有没有提高了些”，父亲刚刚回到家还没等落座便迫不及待的问道。

    他正为即将烧制的石灰准备着物料，他一个人完成不了，因此从其他村找了两个伙计来帮忙，这也是父亲生涯中最后一次烧制石灰了，之后，就此封窑。

    之后我们将成绩情况和父亲说了。

    “怎么两个都比上次下降了，你俩到学校都在干些什么呢？我和你们妈妈整日累死累活的，你俩倒越来越有出息了”，看了我们的成绩单，父亲情绪有些激动。

    “特别是林路，这次语文怎么这么低呢？”。

    “作文题目看的不仔细，写偏题了”，哥哥弱弱的说到。

    “语文一直是你的最强学科，这种低级错误也会犯，我看你最近有点松懈了，是不是不想读了”，父亲对哥哥说解释并不理会。

    “不读就不读，反正咱们家这么穷，考上了也供不起”，大哥激动的说到。

    这不说还好，父亲也就嘴上说说而已，说了犹如点燃了火药桶，父亲瞬间暴怒。

    “啪啪啪”，父亲照着大哥的脸就是几巴掌。

    大哥刚刚被打的时候是懵的，但少年终究是反应快，更不会多想一些，随即便开始反击，狠狠的将父亲推开，并撞到了桌子边上。

    父亲并没料到大哥会反击，或者说没做好反击之后的后续行动，而且力气还挺大，他可能会突然认识到往后若继续随意动手打我哥俩暗含的风险已指数增加。

    但事已至此，尊严和威严被极大的冒犯，尽管骑虎难下，但也得顶着头皮硬上，父亲也拼尽全力反推大哥。

    我和母亲一直都是看着，既不搭话，也不劝架，更没有加入这一场争斗中。

    大哥毕竟年少，怎么可能是父亲的对手呢？再说父子间仅仅只是闹情绪，宣泄之后，再无冲动，随即便败下阵来，卷缩在墙边角落哭泣。

    我突然想起过往，期待、渴望、失望、生气夹杂糅合在一起，顿觉胸中有洪水猛兽，不吐不快，根本无法控制，随即喷涌而出。

    “你们两个一直在吵闹，前面就发生过几次，搞得现在整个家鸡犬不宁，你们就不能照顾一下妈妈的情绪，考虑考虑我的感受吗？”我咆哮的对着大哥和父亲吼道。

    这一吼，确实将父亲三人给震惊到了。

    “今天是反了你们了”，父亲边说着边拉扯着我的头发。

    我倒是完全没有还手，只是任凭他叫骂，暴力从来不是我的诉求和手段。

    母亲见状，这简直乱成一锅粥了。

    “你们三个是不打算好好的过日子了吗？这些事，原本可以说明白讲清楚的，你们非要冲动，甚至动手，你们三个打起来要我一个女人家怎么办呢？”母亲抽噎的说到。

    听了母亲的话，我们三人倒也不约而同的“停火休战”了。

    后来，来帮助父亲烧制石灰的两个叔叔回来了，经过他们的规劝和调解，我们倒都想开了。

    事实上，我们所有的矛盾可以归结为家里的穷困，而造成这一后果的其中一个最主要原因是父亲曾经的“赌徒之路”。

    整个家里都认同这一点，包括父亲，只是从未有人将此挑明，如今算是将话说开，父亲即使认同，但心中终究会有些许不舒服。

    也因此，如今我们一家四口只能蜗居于三十平米的土石夯实的房子里，厨房、卧室、客厅以及储物间都集中在一起。

    这种房子，冬暖夏凉，但也非常“包容老鼠”。躺在床上，看老鼠在房梁上来回穿梭，时不时看着你，我能很明显的感受到被挑衅，但却毫无办法，毕竟，它能躲藏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因此也只能听之任之任由它。

    “我们今年下半年准备盖个新房子，新的宅基地已经用我们家的为数不多的耕地与李富有家换了”，父亲说到。

    “只能等明年了，明年一定盖新房”……

    “后年一定盖新房”……

    “等你们俩高中毕业一定盖新房”……

    新房遥遥无期，父亲也做过努力，他自己烧制红砖——只是因土质、烧制时长不足以及放置时间太久，相当多的部分又变回了土。

    我一直期待着我们家能新建一座房子，我有个自己的屋子，大哥估计也有这样的期待。我们买的明星画像终究没有被贴到新房子里，倒是大哥看着画像已经泛黄，有些已经被老鼠啃食，最后将它们挂在老房子的土墙上，这倒也不算委屈了画像的主人公。

    这其实是一个选择题——盖房子和供我们读书，二者不能同时实现时该怎么选择的问题。父母最终权衡，选择了后者，只是当时不理解他们的处境，甚至对此产生失望和敌对的情绪，如此看来，是自己目光短浅了，心生愧疚。

    “如果能重新来一次，可以回到初中年代，你会进行局部修改还是全部重新规划呢？”我问哥哥。

    “肯定要进行全部重新规划，我会明确要报告的高中，关注每次考试排名，提升每个学科的成绩，重视与优秀同学间的差距”，哥哥回答道。

    “除了学习，我也要改善与同学间的关系，减少不必要的冲突，增进与他们的感情；再者，正视家庭的贫困，理解父母的处境，减少冲突”，大哥补充道。

    假如，可以重新来一次，你会怎样渡过你的中学时光呢？会做怎样的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