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茶园
父亲原本计划第二天继续种植剩余的十棵树,但大哥病情加重,以至于后面的半个月都没能成行。
也只因这一等,机会转瞬即逝,没有人会为此久候。
“哟!金德大忙人来了,难得啊”,父亲冷冰冰的说道,母亲没在家,这语气感觉父亲只因作为一家之主不得不说的样子,对此我有些怀疑父亲为何这般对待刚刚进门的金德。
“这些日子有些脱不开身,都没有及时和叔叔您说,茶园茶树已经种满了”,金德有些诚惶诚恐,他将手里的烟和酒放于桌子后坐了下来。
父亲对此并未吭声,只是站起身来,往桌子走去,从刚刚金德带来的酒中倒了两杯,一杯给了金德,另一杯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你小子就是看不起人,茶园到龙塘才有多远?况且,如果你来不了,找个人捎个话也是可以的,这段时间正处于困难期,哎!只可惜了我挖好的茶树了”,父亲酒量小,几口喝完一杯的结果是“喝的快,醉的也快”。
“叔叔,这的确是我疏忽大意了,我一心只想着赶时间完成任务,在各方面上确实没有考虑周全,出现今儿的情况的确是我的责任。这么办吧,明儿你将树搬运到茶园,我找地方给你种植”,可以看出,金德对于自己的失误倒也大方的承认。
“今天是借你的酒给你发疯了,我只是想着我们熟知这些年了,想着你会提前来说一声的”,这似乎预示着父亲看中的其实是一种尊重,而并非完全因为少挣了钱。
当然,如果赶上后来人手一部手机的年代,这些问题根本就不会发生。
“林路,喝药了”,父亲将熬制好的草药端给大哥。
大哥有些抗拒,但也不得不将其喝下。
“呕......呕......呕......”因味道太怪异,大哥将全部药水吐了出来。
“你这没用的家伙,让你读个书结果搞得一身病,好不容易找到的药,你就这么给白白浪费了,你就不能忍住不吐吗?你说你还有出息不?为了照顾你,我这段时间啥也没干成,就是挖好了树也不能去栽种”,原本就有些气,这样一来,犹如火药桶瞬间被引爆。
“这药太难喝了,苦中带涩、涩中有腥”,大哥也很委屈,这根本忍不住,就是吐完了仍觉得胃里在翻腾。
“我尝尝”,父亲嘬了一口。
“呸……呸……呸……这李神医给的啥药呀,让人恶心,但没办法,你是有病在身的人,难喝也得喝”,不得不说,父亲的脸变得也是快。
这一幕倒是让金德很是震惊,这似乎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意味。
“这也不能怪林路弟,都是我没处理好,叔叔,那这么说定了,赶明儿或者后面几天都可以,您将还没种植的茶树来茶园种一下,我就先走了”,说完金德离开了。
父亲对于金德的提议倒是点头应允。
“今天我们三人去将那十棵茶树搬运回来种植在我们家房子周边吧,也不能全怪金德,他也是为了尽快完成分内工作,茶价这么好,拖延时间算是最大的损失。再说,也不能全部是帮助人家种的,自家还是得种植一些的,你们看村里的李文、你家叔叔他们就没有去李波茶园栽种,而是移栽回来种在自家的地里”,经过一夜思考,父亲改变了想法。
亡羊补牢,为时未晚。此后,我们家四周多了十棵树,它们努力吸收着水分和养分,没有一棵落下;再后来,父亲又陆陆续续的移栽了一些茶树,如今那里已是整片茶园。
......
“何俊来啦,快来坐”,何俊,一个大哥,与父亲和母亲很熟悉,关系也很好,他于多年前举家搬迁到乌乡,从事百货销售,生意一直不错。
“叔叔、婶婶,我今天来主要是有个事想和您们商量一下,您们也知道,之前李波茶园找了和贵及妻子管理,但他们年事已高以及有其他顾虑,因此决定回家养老去了。这不我和李波又比较熟,我们也看到了叔叔您种植的茶树成活率和树的状态比较好,加之和贵也对您赞誉有加,因此,李波托我来与您们商量,能否让您们接替和贵来管理茶园”,何俊说明来意。
“工资初定每人每年六千,其他有啥要求您们也可以提出来,大家商量看看”,何俊补充道。
“工资倒是很高的了,其他要求我也说不上来,只是那个地方没有电,人待不住呀”,父亲有些意外,他之前从未想过如果让他来管理茶园的事,也因此,对于自己的需求,他是真真的说不出来。
“我听李波说了电的事,他已经和电网说了,估计年内会通上电,水倒是很丰富,茶园周边都是小河,现已有饮水管和水池”,何俊回答着。
“很感谢何俊,在困难时给予帮助,这真真是雪中送炭,我也通过你叔叔对茶园有一些了解,我倒是觉得可以接替这份工作的”,母亲听了父亲的回复,开始接话,她想的是,我和大哥的学费可以有保障了,家里的开销有了可兜底的基础。
“我看也行,那就这么决定了,谢谢何俊啦”,父亲思考了一会,不再犹豫,同时握住了何俊的手。
“这是我应该做的,后续如有和李波不好开口的事及时与我说,我帮忙和他沟通”,何俊再三交代。
……
“大哥是准备和嫂子回家养老去啦!这样也好,辛勤一辈子,的确需要休养,大哥您这边有啥要特别交代的事情吗?”到了工作交接的日子,父亲询问着。
“诚如前面和你说的一般,人不得不服老了啊,还是回家吧!特别的事倒也没有,大都是一些常规工作”,和贵说道,略有迟疑,随即开口。
“有件事我想来还是得和你说一下,前天晚上半夜时分,我在睡梦中突然听到羊的嚎叫声,随即我起了床查看,到了羊圈里,我看到最大的羊瘫倒在圈里的木板上,脖子已被扭断,它没有挣扎,但呼出了最后一口气,它死了。而同时,有人发动摩托车自房子旁的公路上飞驰而去,我突然意识到是人为而非其他原因,我大喊着,摩托车也做出了回应,接连按了几声喇叭声,这更让我感受到了恶意和挑衅,我一生如履薄冰,未曾与人有过节,我不知道他们是谁”。
和贵说话时,父亲注意到他的双腿在抖动,很显然,这件事让他心有余悸。
“你看清楚是谁吗?”父亲问道。
“这儿没有电,我仅仅持着手电筒,根本看不清什么,至于怀疑的对象,我也实在是想不出来”,和贵战战兢兢的补充道。
“这着实有些吓到人了,也不知道是何因何仇”,父亲突然意识到何俊对此是有所隐瞒了。
“我也没有深仇大恨之人,在我接手后期望不会发生类似情况才好嘞,当然,真的有好事之徒,我也只能被迫应战了”,父亲强作镇定。
“期望不会发生了,我和李波说了需不需要报警,但他说都没有一丁点线索,附近也没有监控,报警了也很难调查,因此最终都没有警察的介入”,和贵说道。
父亲突然意识到,和贵选择回家的原因,一半是因为惊吓,另一半才是因为年迈;而对于父亲自己而言,接手茶园管理,一半是满足,另一半则是担忧。
……
后来,在和贵和妻子计划回家养老没多少日子,妻子因常年劳累、积病成疾、油尽灯枯,最终阖然长逝、追寻极乐、不负往生,真正的“工作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