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保险公司都是骗人的！我老婆买你们的保险，这么些年，每一期都在足额、准时地交钱。我就问你，现在她得了肺癌死了，这在不在你们的保险范围之内？你们该不该赔？”汤姆·克拉克怒不可遏。

    “该赔！保险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呢。”保险公司员工翻找着合同，寻到了相关条款，用手指着念道，“除了两种情况之外，以下的情况都在保险理赔范围之内......”

    “对！就是两种情况不赔！这也不赔，那也不赔！对吧？别的该赔的情况你也不用念了......”汤姆·克拉克打断了保险公司员工的话。

    “克拉克先生，您这样态度我们就没法沟通了！建议您情绪先稳定下来。我没有说这也不赔那也不赔！我明确跟您说了，这次您夫人肺癌病逝，这是在我们理赔范围之内的。但保险理赔有程序要走，也要您提供相关的文件资料。需要哪些东西，我之前就跟您说过的，今天再给您说一遍：您去医院开您夫人的病历证明、看病花销的发票，当然，最重要的是那个死亡证明......”保险公司员工努力保持平静，与汤姆·克拉克沟通。

    “好好好！我再去一次医院！”汤姆·克拉克悻悻地走了。

    他已经去医院好几次了。但跟之前那几次一样，洛林·克拉克的死亡证明就是开不出来。

    “罗森博格医生，找您开个死亡证明就这么难吗？”汤姆·克拉克已经被自己老婆的主治医生大卫·罗森博格打了好几回太极，这次再也不忍了。

    “克拉克先生，死亡证明这事儿您就这么急吗？”罗森博格继续打太极。

    “保险公司让补材料呢。不是我急......”汤姆·克拉克苦笑。

    “那我要告诉您，您太太其实还没死，只是转到别的医院治疗了。现在不能开死亡证明。您相信吗？”罗森博格看着汤姆·克拉克，似笑非笑的表情，谁也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真的还是在开玩笑。

    “这......这不可能吧？”汤姆·克拉克说话有些结巴，“她还没死？这不可能！虽然您是她的主治医生，但我在墨尔本皇家医院还认识别的医生。洛林临终的时候，在场的医生可不止您一位。在场的有专业知识的医护人员都能确定，她确实是死了！”

    “听您的口气，好像更希望她死。我说实话您别生气啊。”罗森博格继续慢条斯理地说，“您太太在医院这么些天，都不见您来照顾过一次。现在，您却跑来医院好几次，要让我给您开她的死亡证明，交给保险公司，您好去理赔......这个这个......”

    罗森博格叹了口气：“有些话说出来可能不好听，我就不说了啊。人都是有感情的，这夫妻一场......”

    “我......我当然不希望她死......”汤姆·克拉克低下了头。

    “那不就得了！”罗森博格说。

    “得了什么了？”汤姆·克拉克问。

    “我的意思是说，既然您不希望您太太死，还催着我，让我开她的死亡证明？这死亡证明一天不开，在您心里，您太太不就多延续了一天活着的希望吗？”罗森博格笑道。

    “我是不该催您。”汤姆·克拉克说，但他忽然明白这次可能又像上几次一样被罗森博格“四两拨千斤”给忽悠了，再次空手离去，他决定不能再脸皮薄，于是问道，“罗森博格医生，您还是给我个痛快话吧！洛林她死了对吧？这人既然已经死了，这死亡证明早晚都要开的对吧？这跟夫妻感情没什么关系！我真的想不明白您为什么一次次推脱？”

    然后，他又补充了一句：“好，或许如您说的，她现在并没有死，而是转院治疗了。那她转去哪家医院了，您是不是得告诉我？”

    罗森博格果然是太极高手，严肃地问他：“她转哪家医院了？让我告诉你对吧？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难道要去看她吗？之前，她就在墨尔本皇家医院住院治疗，那么些天，你知道她在这里，你来看过她一次吗？所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医生首先要对病人负责，而不是对病人家属负责。我如果说，克拉克女士让我对她转院治疗的事情保密，所以我才不能告诉你！您信吗？”

    遇到这种太极高手，汤姆·克拉克也是没辙了。他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罗森博格的鼻子：“你......你等着瞧！”

    然后，汤姆·克拉克气呼呼地离开。

    又接了几个门诊病人，大卫·罗森博格进了洗手间，清洁了一下双手，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罗森博格医生。”电话那头说。

    “警官。汤姆·克拉克今天又来了，还是让我给他开妻子的死亡证明。我费了老大劲儿才把他打发走。因为没有尸体，我这个证明没法开。我理解你们的工作。警方办案，有些信息不能公开。所以我替你们保密。但是，你们也得理解我的难处！下次他再来，我估计就挡不住了！到时候我只能跟他实话实说！我不能再替你们隐瞒了！”罗森博格很无奈地向警方诉苦。

    “我们会加紧行动，尽快破案！我们这边最近也有些线索了。感谢您这段时间的支持和配合，您辛苦了！”警方安慰罗森博格，还是叮嘱了一句，“什么时候可以告诉他实情，我会通知您的！”

    “那个......那个监控录像我也看了。我想问的是，警方到底对这件事如何定性？是人口失踪案还是尸体失踪案？我不想多了解你们警方的事情。但是，万一汤姆·克拉克再来找我，我总得给他个交代了！如果你们定性是人口失踪案，我就直接告诉他，他老婆其实还没死，让他等警方破案结果就行，以后他直接跟你们联系，可千万别再找我了；如果你们定性是尸体失踪案，那你们得给我开个证明，证明她确实已经死了，已经是一具尸体，但是尸体失踪了，这样我才能在没有尸体的情况下给人家开死亡证明！我这个要求不过分吧？请您理解我的难处，警官！我如果再不给他开证明，我估计他可能真的会打我......我话说清楚，我一直听您的建议做事，万一我挨了打，您得负责......”罗森博格说。

    “您这个要求合情合理，一点都不过分！我......”警察的语气很为难，显然他不想承担罗森博格挨打的责任。

    “我一直理解你们的难处。你们也得理解我。刚才您说这案件有眉目了。到底啥进展了也跟我说一下，对不对？您知道，虽然我不是警方的人，但我压力真的很大。汤姆·克拉克可不是个好人，他要是真的迁怒与我......我真的很怕......”罗森博格述说着自己的担心。

    警察跟他简单描述了一下案情。

    “那希望你们尽快破案吧。”罗森博格苦笑着，跟警察道别，挂上了电话。

    但有些事还是出乎了罗森博格意料。汤姆·克拉克不是个好人，但他也知道打人是违法的。他把这事儿捅给了媒体。

    媒体有专业的写手。很快，“墨尔本皇家医院丑闻！绝症病人入住之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种标题耸人听闻的新闻在报纸和网络上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