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雀

第12章 东边有个翩翩公子

    一道箭尖泛着些许白点的森冷箭矢,突兀破空而出,打的李神通措手不及,背后仿佛并不是一根银针刺骨凌冽戳来的劲风,而是一阵阵狂浪拍打出浑厚延绵不绝的滔天拳意。

    李神通身体前倾,陡然脚尖抹地掠出暂时避过云都的倾力一击,借着前冲势头一记手刀直刺而出,直接洞穿正前面一位骑兵坐骑的马颈,不做停留抖直手臂便顿时数劈而下,天地间一道白色虹光从指尖掠出,现出一抹巨大的弯月形状,先是把那名还未来得及哀嚎求救的倒霉骑兵连人带马劈作两半,而后直直一线飞出,在远方看来,似是与黑压压人头齐平的地平线组合成一个大大的“十”字,放下这一条线上自是人人被砍成两份的结局不提,就连坚硬如铁的地面也都如刚刚掘过土的线条,露出一抹骇人的沟壑由近及远。

    相比李神通这一手弹指叩苍生的通天剑术所给予震撼,庞宣最在乎的还是仍旧在脖颈上挂着的脑袋,他不傻,当然猜的出陛下从私下来说有重用他的意图,这场布局虽然明面上是皇帝为启用他给朝廷众人施用的一个障眼法,实则暗地里被人掺杂了许多耐人寻味的手脚,比如潇湘王朱蓝辞就有将其直接斩杀在此的意思,当然凭庞宣这种一辈子在官爵最底层苦苦挣扎的小杂鱼,几乎不可能接触到朱蓝辞的那种层次,若不是潇湘王极其在乎陈氏的江山,紧盯着龙椅上那位的一举一动,庞宣是不可能让他重视甚至是上心,何谈不惜花费这么大的周章,就是为了让庞宣永远留在青州城,他知道自己今日恐怕是在劫难逃,即便不是死在李神通鸂鶒剑下,往后也必然会有更阴险的陷阱等着自己,这一步根本就是朱蓝辞在赵析鹿那场大局中布的一个局中局,不将自己永远留在这里誓不罢休的死局,除非是潇湘王魔高一尺安槐国的九五至尊道高一丈方有破局的可能。

    与云都驾驭的九释弓相比较,大军弓弩手拉开的弓射出的箭,均是一抹没有神韵只余其形的半吊子攻势,就说与云都刚刚射出的前两箭相比,便是大不相如。他记得孟胜在九释弓堪堪问世时便强调过,武道十境中,在第三境以上便可没有阻碍的扯开弓弦,但伴随着个人本身境界提高,九释弓弓弦紧绷程度必然会有一定大小的增幅,有失必有得下,箭矢的威力速度都会有暴增,不然凭借云都此时的境界,怎么会堪射出两箭便到了反噬吐血的地步。

    李神通察觉到这一箭的棘手,闪避的话云都还有第二箭紧随其后,甚至第三箭还未出手,多年闯荡江湖经验,李神通自然看得出第二箭势头紧胜,恐怕不会弱于撒缰狂袭来的前一箭,谁知道云都仍然握在手里的那抹箭,会不会更加扭曲变态,况且若是没有完全躲避开来,恐怕会因为防御不当阴沟里翻船,他权衡利弊之下打算硬抗,顺手调控剑气杀尽周围的骑兵,在空出一片的空间里,双腿微曲结实扎根在地下,抬起手臂在面前虚空中蜻蜓点水般画了一个半弧形状,现出一条淡淡的水墨肉眼可见,即便远离李神通的云都,也感觉到从他体内正在缓缓攀升的蛮横拳意,隐隐有盖住他周身剑气的迹象,气势浑然一变,仿佛不再是潇洒到让人心生向往的剑仙,而是万事内敛低调的普通年轻人,一眼望去毫不出奇。

    这落在自幼与拳法打交道的云都眼中,自是熟悉无比,那是一个古怪但必然强横的拳架,气势稳重又雄厚,不禁咽了口唾沫,突然心想要不要先坐下来聊聊,一上来打打杀杀会有失天下第一大剑仙的身份。事实也的确正如云都所料,只见李神通心神微动间,数柄㶉鶒剑剑光从四面八方突兀射出,剑尖相互抵在一起形成圆盘,在李神通身前组建成一个巨大的剑盾,熠熠生辉,咻得破风声掠起,随后就是箭与剑狠狠碰撞在一起的金属狞响刺破天际,略微僵持下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剑影交错间,不待他人错愕,古怪姿势站立,仿佛的确没了剑仙风采的李神通,春风清逸般直接消失在原地不知去向,然而与此同时,一片薄如蝉翼的纤细手掌猛地从云都那一箭的身侧探出,蓦然化掌为拳,毫无花哨皆无声势般,似是孱弱到犹如稚童的一拳递出,生生拖拽出一条墨黑粗壮的长线,狠狠砸向云都那倾注了滔天拳意的一箭,只听砰的一声闷响,笔直向前的箭尖猛地翘起,一改先前的轨迹擦着㶉鶒剑掠向天际。

    一拳得手,李神通毫不停留,身形再度虚幻的同时,疾驰而来的第二箭猛地一个停顿,又是平实无华的一拳,却以血肉之躯生生抗下甚至比第一箭还要强横的那抹杀人利器,拳罡翻涌,这一次碰撞是砸出了虚空中的涟漪,犹如洪水倾泻散往一旁,四周士卒来不及看那如一轮大日起于东海的逆天景象,只是刺人眼眸的白芒闪过便逝,下一刻就哗啦啦倒下一片,不同先前一箭炮仗般冲天而起,这第二抹云都自以为傲的箭矢,竟是直接让李神通用拳头轰成了粉末烟消云散。

    修行路上的武夫,凭借的是停留在身体内的那一口气,境界高深者那一口气的气息便愈发浑厚悠长,提起一口气飞掠出十数里而不落,对敌时也可一拳接着一拳厚积薄发气息不坠,逼得对方无暇换气,妥妥取了那一命,这便是境界压制下的最大好处。

    李神通两拳过后,哪里肯放过害自己不得不以拳应付的罪魁祸首,脚尖一点便在地面上踏出一个以坑蔓延开来的巨大裂痕,凭借着反弹冲势双臂伸直,紧紧握拳砸向云都,说了一句让众人莫名其妙的话语,“还不出来?只在乎庞宣?”扑面而来的磅礴拳势步步紧逼,云都只觉是一股重于泰山的雄厚压力压的自己连气都喘不上,不禁神情大急,那仍在指腹间停留的箭矢仿佛被铸入铁山里一般,不管他怎样拉扯都是纹丝不动,强行提起那一口气,也在暗中缓缓流逝,到了入不敷出的境地……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不妙。

    铮的一声悠长之音,延绵不绝于耳,随后又是接连几声清澈流水般的优美琴音悠悠飘在天地间,陶醉士卒心脾,与杀伐气息浓厚,血腥四溅的肃穆战场,都是属于两个极端,只见一柄森然剑气不断萦绕的锋利长剑,突兀出现在李神通与云都之间安静悬停。李神通一拳砸去就直接将那柄来历不明的长剑崩飞出去,掠向空中骤然消失不见,剑气入体让的李神通微微震荡,自身剑气涌出卸去全部力道,身形被迫凝滞了下来。眯眼望向人海一方,轻声喝道:“东琴,许封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