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雀

第7章 春秋收官在如此

    (宝友们~我有故事,你们有酒吗)

    盘坐在客房内的秃顶赵析鹿面色如常,哪怕是响彻九霄云外那齐仙神的霸气喊话,或者是照彻整座城池那莺弦的耀眼白光,都不曾让这位墨家巨子露出询问的神色。

    反观一旁的李神通颇感诧异,他事先确实有让齐仙神与他并肩祭剑的意图,但他并不抱希望,九转通神啊,这个境界再登一步,便可将仙神的名字切切实实的调个个,神仙!

    放在谁身上愿意夭折在这青州城?

    江湖几百年开一次天门,又有几人可成功跃天门而入,飞升为仙?

    赵析鹿故作诧异道:“齐仙神?东神?当年不是被李前辈一剑洞穿了头颅吗?”

    李神通冷哼道:“跟你们这些人说话没别的,就是费劲!我不否认我这个‘李’字与青栀天子的姓一个意思,知道我为什么舍去荣华富贵,连个逍遥王爷都懒得去做,反而跑到边关,偏偏在江湖上威名远扬?就是觉得在朝堂活着心累,连说个话都弯弯绕绕,有什么用?李某心境澄澈,玩不来皇宫里那一套,保不齐哪天莫名其妙教人取了脑袋,还不如在青州城练剑来的舒坦。”

    赵析鹿嘿嘿笑道:“跟李前辈说句实在话,免得来回惹前辈生厌,莫说前辈不喜欢人心浮沉,赵某在黄庭官场混迹多年,玩的最多的可不就是这个吗,怎么就一点也亲近不起来?比起我们墨家那一脉巨子孟胜可差得远呢。苍茫大地诸子百家,没点城府算计,谁敢争那九五之尊的青睐?”

    李神通白衣飘然,尤其斜靠着门窗,阵阵盛夏的暖风吹来,撩起他披在肩头的长发,竟有些说不尽的仙风道骨。李神通身材修长,脸上棱角分明,其实相貌并不平凡,江湖中多少情窦初开的少女,都曾以一睹李剑神风采为耀,其中不乏“一遇剑神终身误”等脍炙人口的诗篇,将年近半百却仍回头便可俘获万千少女芳心的李神通,样貌抬高数倍。

    李神通冷笑道:“李某曾为砥砺剑道,不说青栀王朝,就论安槐黄庭,苍茫几大王朝,我都雨露均沾,要比起你这半辈子缩在神农山的乌龟,讲一句俗话,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人都多,但脸皮比你还厚的,恕李某孤陋寡闻,还真没听过!”

    赵析鹿嘿嘿一笑,不曾将李神通乌龟一言放在心上,反而颇为得意,说了一句看似毫不搭边的话,“李剑神也看好我墨家?”

    李神通破天荒的没有拔剑怒目,而是很认真的点头,然后随口问道:“先不论我,春秋之战后销声匿迹很久的名将庞宣,安槐除九五之尊外便可只手遮天的南淮王朱蓝辞,甚至外言被我一剑戳死在青州城的旧武评东神齐仙神,我很好奇,苍茫大地还有你墨家挖不出来的人吗?”

    “相隔数千里,便可弹指落子,巨子这份人心算计,李某自愧不如,又有什么资格说出墨家不当兴这些讨人嫌的言语?”

    赵析鹿直起身,恭敬一揖道:“青栀于南,当吞天龙!”

    李神通同样站起身,手指一勾,长剑猛地自动出鞘,化作一缕青龙,直取泰霄,也许直至此刻,他才真正对这个丝毫不像墨家独掌大权的巨子,抱以英雄间的惺惺相惜,前者屹立武林之巅,后者却在弈林大放光彩。很多很多年以后,大概会有人提及赵析鹿和李神通,敬曰青栀之顶梁。

    ……

    庞宣与徐真卿率数万大军开拔青州城,浩浩荡荡拉开参差不齐的一线铁骑,尘土飞扬,说不清的气吞万里如虎,二人面色如常,安然盘坐与车辇之中,举杯遥寄明月,阵前饮酒皆是安槐王朝数百年素来不被读书人承认,甚至痛骂扰乱军心的不成文规定,庞宣不理那一茬,行军打仗,大老爷们不喝两口天晓得还有没有命喝下一杯。武将平乱世,文官治安国,他素来看不起读书人的纸上谈兵,老子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玩命的时候,自诩肚中墨多的清流雅士出没出生?

    庞宣盯着手中酒杯,酒水随着车辇的晃动,几欲跳出酒杯,他冷哼一声,若是年轻个几十年,铁定捉两个在朝中叫嚣最猖獗的狗屁文臣,丢到边境看看,所谓的太平盛世究竟是谁在冲锋陷阵!没了军营的说浑打岔,哪来的都城烛光轴彻。

    徐真卿好似一眼看穿了庞宣的心思,轻笑道:“多了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齐仙神,五万大军都没了底气?反倒怪罪起读书人一张嘴武人跑断腿了?”

    不知是庞宣没听到徐真卿言语中的暗讽,还是他思绪流萤并未否认,停顿良久才回过神来,不知不觉已经汗流浃背。徐真卿抿了一口酒,眼神阴冷道:“怎么了?”

    庞宣轻声道:“当年安槐铁骑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西楚亡国据说出逃了一位皇子,谁曾想酿就了一位通神剑仙,当今天子曾数次险些遭其毒手,他距离陛下最近一次不过五步,墨家孟胜造就‘十三剑湖泊’十剑齐出才堪堪将其逼退,自此安槐王朝最大的护国底牌暴露在全天下眼中,墨家功不可没。我在想,即便墨家上同兼爱的悖逆,陛下也不防恩威并施,将其彻底绑死在安槐王朝,毕竟十三剑湖泊十三剑齐出,谁能否认不可斩一位真正的天上仙人?陛下野心虽大,但不可谓不殚精竭虑,赵析鹿久居神农山,出关第一局便决定天下棋局,终归还是嫩了几分,陛下绝不可能看不透这其中隐情,可为何还是予可称死敌的青栀双手奉上?”

    徐真卿笑道:“当初墨子建立墨家,其弟子出世,哪一个不是惊才艳艳之辈?庞兄若是仅凭赵析鹿与人相处甚微这一点,便否认了他的阴狠老辣,那真卿就要思虑是不是从春秋开始便随错了人。”

    庞宣酒杯落空,刚要斟酒,听徐真卿一言,险些将酒壶摔了出去。徐真卿不紧不慢的小口小口喝酒,看似很随意,但说出了一句可震惊数百学宫中数万学子的言语:“这是阳谋!”

    庞宣还是摇头道:“赵析鹿没这本事!”

    为人处世,不可将人看轻,也绝不可将人看得过于庞大。与人交谈,气势先弱几分,将来必定吃亏。

    徐真卿没有反驳,他也认为赵析鹿还没有厉害到可把安槐天子作为牵线傀儡。

    庞宣突然笑道:“安槐王朝再强大,官职爬的再高,不还是一样活得不痛快。王朝异性王也罢,沂州别驾也好,一县县令,商贾小贩,普通百姓……终归都是过日子,一辈子区区几十年,活得舒坦才是真理。我就很羡慕家境殷实,撑得起鲜衣怒马花天酒地,说得出生而为人,我来人间折柳枝。羡慕啊!”

    徐真卿会心一笑。

    庞宣话锋一转:“春秋国战这局棋,这才是收官之战!青州城攻不攻的破,齐仙神李神通守不守得住,包括你我、孟胜、齐仙神谁死谁活,都不重要,重要在墨家法家南北之争啊。”

    徐真卿气得青筋暴起,咬牙道:“真想揪出那只会躲在水下的万年老乌龟,戳他几个透明窟窿!”

    江湖的天很广,可庙堂的水更深。

    庞宣抬眼看向前方,首先看到宏伟的城墙缓缓现出,叹息道:“青州城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