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匪

123 蛊毒

    杨祺岳把杯子里的茶一饮而尽,垂目抿着仍然干燥的嘴唇不说话。静了一会儿,肖慕先开口:“优菊的说法找不出瑕疵,这个人到底有没有问题还得你们熟悉的人判断。我只是觉得她出现的时机很巧,而且以海安帮的实力找了这么多年,一点蛛丝马迹都没寻到,现下突然凭空冒出来,难免让人起疑。”看了看杨祺岳的脸色,肖慕又说,“眼下你跟她不宜走的太近。”

    杨祺岳锁着眉头,仍旧沉默不语。江重夏急道:“一遇上她的事你就犹豫,什么英明果断的少帮主都没影儿了。你没什么对不住她的,要说对不住的该是蓝姐姐才对,人家可是陪着大好青春跟你耗了这么多年。咱们就不说情爱,你一向谨慎,这么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一定要摸清楚了才能相信。”

    杨祺岳倏地抬起眼,江重夏觉得他盯着自己的眼神几乎可以说是目露凶光了。“你觉得哪里不对?”

    江重夏却反问:“优菊愿意做小吧?”

    杨祺岳缓缓舒一口气,“她只肯做小,否则就废止婚约。”

    “沈家的女婿是不许纳小的,沈副帮主就蓝姐姐一个女儿,这件事就算蓝姐姐同意他也不会妥协。这些外人或许不知道,但表姐从小在帮里,就算与蓝姐姐不亲近也是知道的,她愿意做小,可沈家......”头顶百会又是那种针刺似的疼,比在街上更剧烈,仿佛千百根针扎着似的,江重夏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

    江重夏抱着脑袋,闷哼出声。众人顿时大惊失色,她无意识的捶着头,肖慕抱住她,姚乐赶忙过来查看。只觉她脉息里有股似有似无的真气在列缺和支沟两穴间攒动,有上行之势,却难以捕捉。随着那股真气归于和缓,重夏安静下来,窜动的真气又缓缓溶于经脉中,很快消失不见了。

    肖慕问姚乐,“如何?”

    她皱眉思索了一会儿,说:“以前没见过这种脉象,隐约记得在毒经里读过,像是中蛊的脉象。”

    “中蛊?!”卫安和米皮儿同时叫道。

    春寒警觉的说:“轻声些,隔墙有耳。”杨祺岳与她对视一眼,顿时彼此了然,问姚乐道:“能解吗?”

    姚乐摇摇头,“是不是中了蛊只是猜测,就算确定了,还需得弄清楚中的是何种蛊,触发的条件是什么,才能寻求解蛊之术。”她看着肖慕,“所谓蛊毒,要么是纯粹作为毒药,索人性命。要么就是影响人的心智,达到种蛊者的目的。阿夏不发作时脉息正常,我猜应该是后者。这种就比较麻烦了,一般是要杀掉种蛊者方能解蛊。不过也有种蛊的高手,会用与敌偕亡的阴毒招数,那......就无法可解了。”

    剧痛虽然消失了,脑子里却是空茫一片。江重夏靠在肖慕身上,垂着眼,不出声也不动,只有浓密卷翘的睫毛簌簌颤动。肖慕觉得自己的心脏跟着那睫毛涩涩收紧,勒得透不过气来。“她两次发作都是谈起优菊的时候......”

    米皮儿腾的站起来往门外冲,“我去找那臭娘们儿!”

    “放肆!回来坐下!”春寒呵斥道。米皮儿很听话,乖乖回来坐好,嘴里嘟囔着,却不敢出声,只能从口型辨出他是在骂优菊,而且骂的十分不干净。

    春寒无暇管他,定了定神说:“厉风堂虽然阴毒,但那日围攻只是碰巧遇上,不会有时间精力准备精细的毒物。眼下嫌疑最大的,就是优菊。如果阿乐诊的不错,这世上知道阿夏蛊毒解法的就只有优菊,我们暂时不能惊动她。”她看向杨祺岳,见他眉头紧锁,手攥着衣服下摆,手背上爆出条条的青筋。“祺岳,她极有可能擅长用蛊,你跟她相处要格外小心。是要试探,但不能危及到你自己。必要时......不要顾忌阿夏。”

    卫安瞠目结舌的看着春寒,自幼他父亲就教导他要尊护公子,事事以他为先,平安喜乐福禄寿喜都是可以为他豁出性命的。在他看来,四时寨的分寨头们对江重夏就该像他们对肖慕一样。可春寒这么说,要是优菊用的是与敌偕亡损招,那不是让重夏死吗?

    杨祺岳却十分冷静,慢慢松了拳头,“既然不是致命的毒药,就该另有所图,咱们不能先乱了阵脚。若是她真能在我身上种蛊,倒省事了。就怕不是她......”

    “是与她有关,”肖慕淡淡说,“她背后的人需要她在你身边,阿夏熟悉优菊,且能影响你们父子,控制住她才能让优菊安全的留在你身边,继而影响你。就算你心思细腻,不肯完全信任她,阿夏却能自由出入海安帮,你们父子对她没有防备.....”

    肖慕没有说完,杨祺岳脸色阴沉如水,“我爹这些天担心阿夏,寝食难安。现在她安全回来,歇一晚,明日我们就一起回总舵见父亲。”

    江重夏完全清醒时,睁开眼是一片黑洞洞的,窗外传来更鼓声,已经是三更夜半了。翻身撞上一堵肉墙,磕得她鼻子直酸。那肉墙震动起来,头顶传来男子低沉悦耳的笑声,“你这高手当的,卧榻之侧有人都不知道。”

    银白的月光透过薄如蝉翼的窗纱,洒在这堵肉墙上。肖慕冷白的皮肤被月光染了些温柔的蜜色,多了些往日没有的温暖淡远的书卷气,让人觉得好亲近了许多。

    江重夏不知道自己红彤彤的脸蛋在月光下已被肖慕尽收眼底,禁不住美色诱惑的往他怀里钻了钻,抬头在他下巴上轻轻印了一吻。

    肖慕没想到她胆大如斯,心跳兵荒马乱的折腾了一阵,一张嘴,声音哑的自己都吓了一跳,“别闹。”肖慕难得的手足无措让重夏觉得可爱极了,尤其爱听他说别闹。

    江重夏虽然无拘无束,还是有点害羞,这时低着头扎在肖慕怀里不肯说话。肖慕叹了口气,不问下午时重夏听明白多少,又掰开揉碎的给她讲了一遍。

    江重夏的情绪没有很大的变化,肖慕也尽量平静的说:“我们现在不知道她的意图,只能守好你。尤其明天回海安帮,你寸步都不能离开我。”

    “蛊毒?她是想让我都听她的?”江重夏仰起脸,“你打的过我吗?如果我疯了,你可不能下手太重。”她的笑靥温暖了深秋清寒的帷帐。肖慕搂紧了她,平生第一次怨恨老天对他的残忍。江山朝堂、父母亲情,已经都被它拿走了,现在难道连他生命中唯一的一缕阳光都要夺走,老天对他何其不公。

    “大寨主要是知道春寒姑姑让你这么守我,怕是要请她吃一顿藤条炒肉,周状元肯定要去给孔孟老爷子请罪去了。”江重夏笑着说,听不出半点忧虑。她环住肖慕,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低喃道:“你看好了我,别怕,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