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之心1

第五章 金色雨季-其一

    打开窗,金色的精灵们呼啦啦地钻进蓬松的头发,这把伊莉丝高兴坏了,因为金色雨季终于来了。

    伊莉丝出生的这座小镇是鸢尾花的故乡。站在小镇的任意一处随意望,矮山的斜坡上,十字的田埂边,又或是阴幽的墙角后面,一束束轻如羽毛的彩色鸢尾冷不丁地就跳入你的眼中来。它们有素白的、柠黄的、洋紫的,当然最多的还属蓝色鸢尾,恰如天堂凤蝶背翅上的天使之蓝。当鸢尾成片盛开的时候,就是金色雨季到来之时。

    每年四月,春种刚刚结束,若是连着几天都是晴好天气,小镇中就会刮起一阵金色的风。这是混合花粉而成的特殊的风。明媚的阳光在花粉表面形成反射,用人眼看,就像是金粉飘扬在空中。这一花粉雨的现象从早晨一直到傍晚都清晰可见,大约要持续半个月的时间才会渐渐消失。人们就把这段时节统称为“金色雨季”。

    “伊莉丝,把窗关上!这该死的的鬼东西又来了。”

    伊莉丝满不情愿地听从了妈妈的话,她可不认为金色雨季是鬼东西。你看它们多神奇!但她也清楚妈妈是不会认同她的话的。在生下伊莉丝之后,不知怎么的,妈妈竟患上了花粉症。每到金色雨季,平时彪悍严厉的布鲁克夫人瞬间变成了病怏怏的鼻涕罐,整天都只能躺在床上。这也是伊莉丝爱上金色雨季的原因之一,没有了妈妈的管教,自己就不用写功课了。而且下午的时候,还能偷偷溜出家去玩,只要在晚餐之前回来,没人会注意。这个不可多得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

    “我真希望这些花能一年四季开着,这样金色雨季就永远不会结束了。”

    伊莉丝坐在鸢尾花丛中,用手指拨弄着花叶上的小虫。后山的鸢尾花开得最为繁盛,它们从山脚一直蔓延到山顶,连山背面都快被它们占领了。宝蓝色的花瓣浇完水后晶莹剔透,中央画着黄白色的条纹,仿佛是火焰的焰心,而翻卷着的凌乱的花瓣就是燃烧得不规则的蓝色外焰,给人以奔放的热情。伊莉丝深深地爱着这些顽强又美丽的鸢尾花,她很感谢母亲为她取了一个好名字。

    “我不要。它们又不能做面包,还不如面粉有用。”莫侬吃着手指,口齿不清地说。

    “除了吃的,你还能想些别的吗?”伊莉丝皱起了眉头。

    莫侬是个白痴,都十岁了连字也认不得,而自己六岁就能够背下整部圣书。你怎么能指望一个白痴懂得欣赏美?金色的精灵们多么可爱啊!这些鸢尾花的花粉一定是阳光的孩子,它们都有着太阳的颜色和太阳的味道。

    “唔……比如……沙子?”

    “够了!你真没想象力。”

    伊莉丝不喜欢跟莫侬在一块儿玩,如果不是他像尾巴一样总跟在自己后面,伊莉丝一辈子都不想和他说话。

    “伊莉丝,我再跟你说一遍,这不是鸢尾花的花粉,它们传播依靠的是昆虫。你所见到的金色花粉是桦树和榆杨的种子,也许还有小麦。总之,绝——对绝——对不可能是鸢尾,我念的书比你多,未来要做大学者,我以我学者的身份向你保证,我绝——对是对的。”

    派登将“绝对”二字拖得老长,伊莉丝讨厌地捂住了耳朵。他根本不是学者,伊莉丝气鼓鼓地嘟起嘴巴,只不过大了两岁,也同样是个小孩!

    “胡说!就是鸢尾!这里的鸢尾花可是桦树的好几百倍,凭那几棵小树苗就能制造出这——么壮观的金色雨季吗?骗子。”

    “竟然说我是骗子!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证明给你看,它们的花粉可差得远了。”派登的脸蛋气成了猪肝色。

    可伊莉丝没有心情照顾他学者的自尊,她立刻就跑开了。派登气急败坏地去追她,莫侬傻傻地跟着他们乱跑,三个人打打闹闹地迎来了金色的黄昏。

    回家的时候,伊莉丝好奇地发现大人们都围在一起。忙完一日的农活,没有人不想着赶紧回家吃饭。可是眼前的这些个庄稼汉子,宁愿扛着锄头站着,眼睛贼兮兮地使劲往里面瞅,好不稀奇。

    那里应该是驿站吧,伊莉丝想。整个小镇的信件包裹都靠驿站转送,邮差的岗位在这儿很是吃香。要不是体重超过了马儿的承受能力,伊莉丝的爸爸可能就不会放弃在驿站工作的想法了。这不奇怪,谁都想为海曼先生工作,也只有海曼先生能够养得起上百匹马。他是以前某个王妃的偏门亲戚,最不缺的就是钱,还有一身的脂肪酸与硬化动脉。据说他建立驿站的初衷只是为了满足出身良好的太太与笔友聊天的嗜好,他的交际花太太可有成千上万的好朋友时刻等着她的回信呢。伊莉丝不知道她每天需要回多少封信。要在书桌前坐一整天,这是人干的事吗?伊莉丝只对好玩的事感兴趣。

    “发生什么事了?”伊莉丝扯着一个人的裤管问。

    “好像逮到了什么稀奇的东西。”

    “是老虎吗?还是黑熊?”

    “我也是刚来,听说是只怪物。”

    怪物?伊莉丝一下子变得兴致勃勃,她沉寂了一天的神经细胞瞬间跳起踢踏舞来。她拼命挤开柱子一般粗壮的人腿,小脑袋一个劲往里钻,可是没一会儿就被人提着脖子丢了出去。

    “小孩子快回家去。明天开始别在这里玩了,小心被怪物吃掉!”

    伊莉丝把口水吐在那人脸上,逃跑前还不忘在那人腿上踢两脚。大人有命令孩子的权利,孩子也有违抗大人的权利。伊莉丝不怕怪物,她对大人说的所有禁止的事项都不害怕。

    第二天,伊莉丝没去找派登和莫侬,理所当然地跑去了驿站。昨天的谜底到底如何她还没解开呢。然而所见之景却令她大为吃惊。所有的窗口都被木条封得严严实实,连底下的老鼠洞都不例外,以前能见到的花色外墙由涂料统一刷成了暗红色,还散发出干掉的血渍一样腥臭的味道。整个驿站就像是一个硕大的积木笼,封闭的黑箱。唯有房子的正面留有一米多宽的小门供人出入,然而如今也门锁紧闭。门口有两人把守,隔三小时换一班,人人手持刀枪。光看这阵势,似乎把苍蝇蚂蚁都吓出了门外。

    难道里面真有怪物?伊莉丝顿时拿不定主意。

    “嘿,这不是我们的小公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