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四年前亢府灾 旧时容颜今安在(中)
上回说到,亢楚受命将往扬州城刺杀沈承德。七天之后,就在那扬州城外官道上,一辆马车飞驰而过,引得官道上尘土飞扬,行人纷纷避让。
马车内,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一脸焦急,隔着帷裳不停催促车夫再快些。边上还有一名十七八岁的姑娘,却是一脸淡定,还安抚着那个小女孩。小女孩不满地瘪瘪嘴:“小姐,您怎么一点都不急。这回去要是晚了,老爷又要罚你禁闭。”
“罚就罚罢,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只要有饭吃就成。正好这次出去玩累了,好好歇一歇。”那姑娘却是一点都不着急,悠悠地说道,“你还别说,小芸,那苏州就是好玩,有山有水,还有那么多园林。尤其韩世叔他们家,那是真美。怪不得古往今来那么多文人墨客,独爱苏州。”
“您是玩开心了,那腿都不想迈开了。要不是昨天紧赶慢赶催着您走,恐怕都要赶不上老爷的寿辰了。”被唤作小芸的丫鬟急得都快出来了。
“哎呀,不当紧不当紧,老爷的寿辰不是还有两天么,来得及的。”
“什么两天呀,老爷的寿辰可就是今天了!”
“什么?今天?”
“对呀,不然您以为昨儿个韩世叔他们为什么装了那么多行李。”
姑娘慌了神:“完了完了,这回去肯定要被爹骂了。也不知道让裴叔准备的礼物有没有准备好。”她微微一沉思,又说:“可是这样一来,爹肯定不能关我禁闭了吧?我还得给他拜寿呢。”
“小姐,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想着……啊!”小芸一声惊呼,却是马车猛地一停。小芸重心不稳,差点栽倒在她家小姐身上。
小芸连忙起身,关切地问道:“小姐,您没事吧?”
待得她家小姐挥挥手,小芸气呼呼地将帷裳掀开一角,刚想质问车夫,却发现在他们马车跟前,站着一名少年。看来多半是这少年挡了她家的马车,车夫车速太快,转向不急,只得猛拉缰绳急停。
那少年看上去与她家小姐一般年纪,眉目如画,文质彬彬,书生意气,与他背后的那柄长剑形成了鲜明对比。
但小芸却不管这些。放眼整个江南,就算是那些朝廷重官,见到他们也是毕恭毕敬的,今日居然还有人敢挡他们的车,这要是害得他们迟了,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喂,臭乞丐,你走路不看眼睛吗?挡着我们的马车了不知道吗?”
马车里,她家小姐听到这话,连忙也跟着掀开帷裳。那人多半不是故意挡他们马车,只是他们车速太快,来不及避让对方,毕竟这条官道也不是他们家修的,只许他们家走。小芸这般说辞,颇有些失利。回去要是让爹知道了,免不了一顿责骂。
“小芸,休得无礼。”那姑娘将帷裳整个掀开,先是责骂了小芸一番,又向那少年致歉:“这位公子,我家丫鬟不懂礼数,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原谅。”
“无妨,并未碰上,并无大碍。”那少年拱了拱手。
看样子对方无意追究,这姑娘松了口气。不追究就好,她可不想再被爹关禁闭。话虽如此,心底仍然不踏实,于是又说:“我看公子风尘仆仆,长途跋涉,可是要去前方扬州城?”
那少年不语,但是这姑娘心里已经了然,这官道就是向着扬州城去的,走在这路上,还能是去其他地方不成?于是又说道:“若是公子要去前方扬州城,我们倒是正好顺路,可以捎公子一程。”
那少年终于开口:“不劳烦姑娘,在下一身尘土,就不染了姑娘的舆马。”
“公子此话差矣……”
边上小芸却看不下去了,抢着开口说道:“小姐一片好心,却是喂给了白眼狼。倒还不如路边捡条小狗上路,倒还会摇尾巴。”
“小芸!休再胡言。”这姑娘心底暗暗叫苦。小芸呀小芸,你可别再给你家小姐挖坑了。要是让爹知道,你对人出言不逊,定然又要怀疑是我撺掇你所言。到时候,可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呀。不行,我要挽救。这般想着,这姑娘又对着那少年说道:“既然如此,小女也不再强求。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家住何处,他日好携礼登门拜访,以表歉意。”
“在下与姑娘不过初次见面,往后也许后会无期,姑娘也不必劳心记住在下的名字。若是以后有缘再见,自会告知。”
那可不行,万一你反手出去宣扬,说什么被某家千金顶撞,有心人一查,时辰、地点一对,发现了是沈家那刁蛮任性的小姐所为,那我指定是要被爹禁足。这姑娘心中当下有了主意。
“那小女就不再追问。不过,今日便是家父五十大寿,这是请帖,公子若有闲情,定要前来。家父喜广交好友,公子气宇不凡,家父定愿与公子结交。”这姑娘从怀里取出一份请帖来,递给了那少年。这请帖还是她当初从爹身边偷来的,想着给自己的闺中密友送去,一同来参加。哪曾想,她那闺中密友抛下她一人,跑去中原游山玩水去了。而之所以邀请这少年参加寿辰,便是想着,我把我爹搬出来,都到这份上了,你再想说什么可就与我无关,找我爹去。
“令尊沈承德?”
“正是。公子知晓家父?”
“老爷可是江南首富,天下间谁人不知,谁人不哓!”边上的小芸又忍不住插嘴。
“小芸!”
“知道了小姐,我不再插话便是。”小芸好似受了委屈,终于不再言语。
原来这姑娘正是江南首富,沈承德的闺女,沈忺安。
“她说的倒也没错,令尊的名讳确实早有耳闻。”
“我就说吧!”小芸又神气起来,却见沈忺安已经蹙眉,连忙说道:“不说了不说了,小姐蹙眉,都不好看了。”
“那公子一定要来。”沈忺安行礼,说道。
“定然。”那少年同样还礼,将请帖放入怀中,转身离去。
沈忺安目送离去,突然想起,自己还是未曾问到此人名讳。还别说,这少年眉清目秀,当真是一表人才。要是不到处宣扬今天我顶撞了他,那就更好了。
“小姐,您还看哪,人家都走了。天底下怎会有如此粗鄙之人,拿了请帖就跑。知晓小姐是老爷女儿之后,那态度,简直判若两人。”
“倒也没吧,不卑不亢,也没你说的那么粗鄙。”沈忺安放下帷裳,回到车里,“走啦,得赶紧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