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四
闻声看去,叫十五的正是打了泼皮一耳光的青年。军头打扮,斜挎着一炳刀。一拳砸在十五胸口,“啥时候来家的,也不来寻我这个兄弟,怕我不请你吃酒么?”
十五吃了疼,回道“世荫,是你呀,来家没几日,原本明日去寻你的,我今天日当头才到的城里,你知道我不说假话,你我兄弟还计较这些零碎么?
“那是”世荫回答。这青年军头叫做许世荫,与汪十五同龄,都是二十岁的年纪,是这城里许家子弟,家中颇有些田产,算是中等人家。怎奈天性顽劣,上树下河,捕鸟捉鳖,三日有两日逃出私塾,本性虽不坏,但顽劣到十五六岁,成了有名的惹祸精,文墨低下,秀才都无望,赶上胡宗宪来家乡招兵,二话不说便投了军,和十五是军中好兄弟。不过家中有个嘉靖四十年考中的进士叔叔,现在是朝中的翰林检讨,日后前程一片锦绣。胡宗宪二次下狱后,许家通了关节把许世荫弄了回来,现在是卫所的小旗官,因为最近闹匪,今夜正好巡城。
“这房子蛮大,又是城里当街,里面人出来没?”十五故意问道。
“烧成这鬼样,金仙都出不来,这是通判方知远的家,杭州府人,有些门道的,原来是胡部堂下的一名小吏,不知道走了什么运,来这成了堂官,可惜了”许世荫边指挥完旁人泼水,和十五说道。
好在火势蔓延前被扑灭了,许世荫唤了两个胆大的手下用湿布捂了口鼻进去查探了一番。其中一位走到厢房,用刀鞘拨开,只见两个黑黢黢的人形。忒的是这位胆大,还凑近看了看才回来禀报。
“事大了,赶紧去报知府大人,把县令,仵作一并寻来,快去”。吩咐完,许世荫又和十五说“你也别在这呆着了,一会人到我顾不上你了,你住哪家客栈。明日里我去寻你吃酒”。
“斗山街北第二条巷子里,兴客来,我等你,后日我便回去了”约定完,十五拱了拱手和店家便回客栈。
“年轻人是个热心肠啊,小老儿还以为你去看热闹哩,你和那个许家的惹祸精还很熟哩”店家夸赞着十五。
“哪里,一把子力气,别人家走水总不能干看着,那许旗官是我军中义气兄弟,几年下来,已没那么浮浪了。对了,还不知老伯尊姓,住你家叨扰了”十五问道。
“姓潘,开门生意,没什么,看你今天只是胡乱吃了些,这天要光了睡不成了,回店温点黄酒,还有几块猪头肉,我俩喝几杯,谈谈天,不收你银子”。
“那就烦劳潘老伯了,我的确有点饿了”十五有些不好意思。
回到客栈,潘老儿通开炉灶,很快就烫完了一壶酒,切了盘猪头肉,一碟豆腐干,一碟花生米,又把粥煮在锅里,这才和十五开始吃酒。问了些十五家事和从军经历,倒也唏嘘。这一聊就是半天,直到太阳东升,街上人声鼎沸,多半是听说了走水的事,赶去凑热闹。十五帮潘老儿收拾打扫了一番便回房睡觉了,折腾了一宿。许世荫今天还得来拉他吃酒,躺在床上把昨晚的事在脑子里又过了一遍,不知觉便沉沉睡去。
“十五,下来,跟我去吃酒”许世荫中气十足一嗓子把汪十五唤醒。
汪十五下楼后便又挨了许世荫一拳,无奈笑笑问道:”去哪吃”。
“太白楼呀”,随后许世荫贴着十五耳边说“吃完酒,我带你去练江上的船家玩,好嬉,好嬉。”然后一脸神秘的看着十五。
“什么船家?”,十五觉得耳朵痒一把推开了许,大声问道。
一旁的潘老儿发声笑道“你兄弟拉你去做新郎倌”。
十五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夹住许世荫脖子,脚一勾便将许放倒。骂道“莫害我,就在这吃酒”。许世荫被压着动弹不得,回道“又来这招,知道我打不过你,不去便不去。酒还是要吃的。”
十五拉起许,帮他掸了掸土,指了指自已的衣着,“你觉着我这身去太白楼像么,就在这店里吃,让潘老伯去备个鸡,一条大活鱼,猪头肉,别的再搭些,两坛黄酒,付银子,快!”
许世荫通晓他这兄弟向来说一是一,有些悻悻然。给了潘老儿些碎银,大喇喇的便坐下,拿着桌上的冷茶猛灌了几口。潘老儿刚想说多了,但看见十五给他递了个眼色,心想难得捡回便宜,坐下的那位更是个城里有名的混不吝,赶紧去置办酒菜了。
汪十五刚陪着坐下,茶还没倒进碗中,只听许世荫蹦了一句“昨晚那两个冤死鬼是被人害了性命才放火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