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你之前，我以为自己已经算得上是年轻有为了。”

    德兰揉着后脑勺，语气有点无辜：“按照总部的章程，最小的三级港区也至少需要一轻航三重巡及以上的配置——光是这一艘轻航，就不知道碎了多少人的建港梦啦，多少指挥官熬到中年才脱离联合港区？不是吹牛，像我这样二十来岁就接管要塞口岸的情况，在圈子里都属于传奇，那你呢？如果你真的是人类，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吧，你这种属于什么，神话了吧？”

    “……”黎殷食指轻轻敲打着玻璃杯壁，穿越的事情全盘托出恐怕交了底牌任人撮弄，装成前辈大佬似乎经验也不太够，正斟酌考量着，那德兰也不是个能听人说话的主，涛涛不绝地继续输出着自己的台词。

    “我原本是跟着家族做生意的，我父母，还有我哥，他们经常在海上跑运输，赚了一点小钱，也了解一些舰娘、航线的情况……但是我不喜欢做这些，我的理想是当一名导演，制作震动世界的伟大影片，所以我十七岁的时候就独自去到马赛留学了，我学习的是编导专业，在海边拍摄毕业作品时捡到了一个小孩，她说她是可怖号，我是唤醒她的指挥官。”德兰顿了一下，拿手肘碰了碰黎殷：“可怖号，你有吗？”

    黎殷一脸无奈地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也是，你是黎殷，应该什么都有，没有反而奇怪了。这么说起来还真有点黑色幽默，像我这种二十多艘舰船的随便拿出主力舰就可以晒到别人，被骂欧洲狗，而你呢，不管听说012港出现了什么舰船，都是总部舰船图鉴大观+1，应该的，那可是黎帅啊。偶尔出现了你没有的船，议论就变成黎帅怎么连这都没有，是不是已经病死建造不出新船了，诸如此类的。”

    “有点过分了。”黎殷评价道。

    “是啊，不过大元帅你也不谦逊哦，航线军职互不约束，做指挥官的什么人都有，毒舌几句也不奇怪啦。”

    “我，怎么不谦逊了？”

    “名字啦，名字。”德兰拍了拍他的肩膀提醒道：“012港的舰娘是不是都不起名字的，直接沿用舰船名？至少总部的记录上是这样的，什么意思？您是正统？”

    “……不是的，之前我在总部修养，从未接触过外界，舰娘的名字是由于没有强制规定所以没有另取，你们想多了。”

    “其实我也大概猜到了，我是你的前哨港，不管总部怎样保密，我多少是知道你的处境，往常西线指挥官的航线会议你从未现身过，周边海域的护卫工作却能正常展开，我想你应该是远程指挥的。”

    “嗯。”黎殷点了点头，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德兰继续道：“可是别人不这样想啊，特别是二三级港区，他们权限不足，连你叫黎殷都不知道——在他们的传闻里，你就是深红无尽之夜，撒丁的暴君。”

    “啊。”张了几次嘴，却不知从何说起，黎殷选择接受这一切：“这个名号好帅。”

    “你清醒一点！”纵使是思维跳脱的德兰也有些哭笑不得：“事情其实挺严重的，已经有部分指挥官质疑你垄断航线资源，拥兵自重了，这种声音一旦成为主流，就连总部的权威也会有所动摇，到时候很难替你说话啊。”

    黎殷低头看向杯中上升破碎的气泡：“知道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相信我。”

    “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说实话我的港区仰仗于你，黎殷元帅。”

    ……

    回到港区的时候已经入夜，德兰拒绝了他暂住自己港区，一同前往总部周年庆的好意邀请。

    “我家敦刻尔克还在旅馆等我呢，周年晚宴再见吧。”德兰斟酌片刻，还是开口提醒道：“这次庆典你一旦现身，传闻中的撒丁012港区就不再是虚构的神话了——牢牢地握住你的权柄吧，不要变成神殿里的羔羊，因为这里充满了豺狼与虎豹。”

    夜风穿堂而过，克利夫兰跟在黎殷身后走出仓库区，口中汇报着资源的变动：“本次离港携带资源变更为魔方数20，物资3万——这么少，真的够吗？”

    “不够，要产生足够的心智波动干扰时空屏障带回山城，应该要清空所有的魔方数。”黎殷往宿舍楼的临时办公区走着，克利夫兰快步跟上，两人的脚步声在空旷的走道上回响。

    “这只是庆典当天的资源数量，我已经向总部申请在庆典后常驻两天，到时候让宁海把剩余的魔方数和物资转移到我手上。”黎殷解释道：“庆典建造池这种活动随大流参与一下就好，我不想再引人侧目——其他没什么事情了，回去早点休息吧。”

    克利夫兰眨了眨眼睛：“指挥官呢？又要加班吗？”

    “今晚要看一遍港区历年财报，应该会晚一点回宿舍。”

    “嘛，总是这么辛苦，没必要啦。”

    “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现在特殊时期，山城的事情我们还有求于人，我不能因为其他的疏漏让总部难做。”

    “真是复杂呢……”克利夫兰停下脚步，远远地望向宿舍楼后方的浅滩码头，月明星稀之夜，银色的光辉铺撒向破碎的海面，这是归属于港区的安全海域，任何游船货轮都无法在禁止时间内通行。

    “以前总觉得只需要战斗就好了，这几天格外忙碌，却甚至根本没有遭遇过塞壬……指挥官，作为秘书长，我真的，有帮上你的忙吗？”

    黎殷陪着克利夫兰在夜晚的路边站立，微风中裹挟着砂石和草叶的气味，令人平静：“我在回港之前，也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些，或许是我不够称职。”

    “啊，指挥官，我不是那个意思！”克利夫兰连忙摆手，有些慌张地解释道：“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指挥官的任何决策我都没有质疑过，因为从苏醒的那一刻起，一直遵循着指挥官的命令，亲眼看见港区一点点强大起来，我……很幸福。”

    她低头笑了笑，继续说道：“指挥官知道吗，虽然是秘书长，大姐头，大家都觉得我办事可靠，但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其实很懒呢——战斗？处理数据？调解矛盾？生来就擅长罢了，但每当静下心来思考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为什么要去新的海域探索，为什么要整理公文信件，为什么要不厌其烦地度过这样一个个琐碎而重复的日常，干脆全部都推到指挥官身上好了，是指挥官的意志——说不定，我就是为此而苏醒的呢。”

    “所以指挥官，不管以后时局如何变化，面对的困境还是不是塞壬，只要是指挥官的下令，我就绝对不会迷茫哦。”

    “……”黎殷已经无话可说：“我知道了。”

    “啊咧，感觉指挥官也不是特别感动嘛。”克利夫兰凑过脸来看他：“还是一脸严肃的样子呢，真难办。”

    其实想说，克爹你最好还是找点自己的事情做吧，但黎殷还是忍不住笑了笑：“好啦，我超级感动还不行吗，不愧是我最最信任的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