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阿沁的故事
都是在家里干农活的孩子们,如果不是这该死的乱世谁都是个宝宝啊。
看着孩子们把肉菜干货收拾的干干净净,马凉突然多了一丝温暖的感觉,主要还是他不会,也只得跟着做些抬水,洒扫的边角活。
而当看着几个年长的孩子,在二宝的指挥下,把山野猪肢解分割的利利索索,马凉只剩下一脸惊讶的表情了。
不管是被磨尖锐的石片刀,还是反复加工过的竹片尖刺,当这些工具被孩子们使得眼花缭乱,甚至各种内脏器官都被分解好放在一边,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可真不是骗他的话。
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气氛。
只有马凉看着这一堆小大人目瞪口呆,在这世界清醒过来的那天起,所有人都在努力的活着,即使失去了父母的庇护。
烹饪就有点大跌眼镜了,除了一锅烩,就是直接烤,看得马凉大呼暴殄天物,主动搞了一点肉,让二宝帮忙切成小块,串竹子上亲手烤了起来,只是询问二宝要调味料的时候,被塞了几只八角虫,吓得他一下甩在地上。
等搞清楚了才知道,这八角虫就是他们的调味料,穷人家为了食物易入口,会抓一些这种八角虫。
可以磨成粉,咸鲜口,而且因为微毒还有点麻嘴,算是天赐调料了,难怪刚才喝杂料汤的时候还觉得味道不错。
小小破庙难得如此热闹,用山野猪油添了几盏早已干涸的油灯,一时让庙里充满了节日的气氛。
只有老乞丐,神神秘秘的从碎佛像后面掏了一个小葫芦出来,就这肉汤,干货往嘴里滴了几滴。
老乞丐难得如此开心,咧开了嘴笑,然后就是马凉发现他不光门牙,连后槽牙也掉了个精光。
孩子们跟过年似的,大孩子让着小孩子,女孩子们扎起了头发,拿干果粥喂几个小婴儿。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如此纯净而稚嫩,马凉终于有了一刻的放松,感觉阿沁的情绪也平和了很多。
只是后来,马凉半躺着坐在那里一个人傻笑,一度让二宝以为他又犯病了。
不过,若是以马凉角度,石灰石水泥技术,白酒提纯技术,精盐提炼技术,白糖提纯技术,哪一项不得让他日进斗金,家财万贯,富得流油,能好好照顾小破庙里的可怜孩子们。
在这仙影迷踪的世界里,只要一辈子碰不到那些该死的飞天蟑螂,过一生平平淡淡,富贵荣华的生活,该是多么完美的事啊,若是还能接济那些苦命的人们,也不算白活一遭。
只是突然又笑不起来,渐渐消散的魂魄随时在提醒着他,女老爷爷走了,没了监督人,这一年之期,还做不做得数,即使是虚无缥缈的任务,是否还存在完成的指望。
好想活下去。
“老头儿,给大伙讲个故事呗。”几个大孩子闹将起来,撺掇着老乞丐讲故事。
喝开心了的老乞丐有些飘飘然:“小兔崽子们,今天想爷爷讲个什么故事呢?”
“说个葫芦仙人的故事吧。”有个半大孩子提议道,“上次没讲完呢。”
“或者,说那个猫妖精的故事也行。”另一个更小一点的孩子跟着说道。
小庙里顿时热闹了起来,大家七嘴八舌,这个要说这个故事,那个要说那个故事。
马凉听了一会,算是听出来了,这老乞丐定是个老太监,因为说的故事全是有头没尾,看样子挖过不少坑。
“稍安勿躁,孩儿们。”
“今天,爷爷我讲个真事儿。”在真事儿三个字上加了重音,说完眯缝着眼环顾了一周。
看孩子们都安静下来,拿眼睛看着他,不禁自得意满起来,接着说道:“摘月楼的花魁为何离奇失踪,负心的汉子为何疯疯癫癫,接下来我们就讲一讲。”
“失踪的新娘。”
故事好不好听,马凉暂且不知,这波算是被老乞丐给装到了。
小破庙除了一些更小的孩子发出轻微的呼噜声外,大家都拿着眼睛盯着老乞丐,大气也不敢出。
“乞丐爷爷,你是要讲鬼故事了嘛。”一个几岁大小女孩,瞪着惊恐的眼神看着老乞丐,一边拿手捂着耳朵,一边从指间里漏了一个缝隙出来,“爷爷,我准备好了,你开始吧。”
看着伶俐可爱的女孩,马凉不禁笑了起来,一时间大家哄笑在一起,难得有的吓人氛围,一下子没了。
脑海里,阿沁的轻笑声,跟着一声长长的叹息,马凉整理了一下情绪,认真听起来。
“话说,我们当阳城有一座摘星楼,登高远眺可以看山的尽头,而择日登高,可以摘下天上的星星。”说完老乞丐气定神闲的用嘴沾了沾葫芦,接着说道:“而比摘星楼更厉害的就是我们今天要讲到的摘月楼,所谓仙人摸头顶,一步上月宫,月宫有个老仙女,伺候我宽衣。”
有些半大的孩子捂着嘴偷笑起来,大多数孩子还懵懵懂懂,倒是马凉有些脸红,感叹道这都是什么超前的教育。
“摘月楼有个顶顶有名的花魁,真是千年一遇的仙女下凡,四岁学琴棋,五岁学书画,六岁练筋骨,七岁,七岁...嗯,”老乞丐编不下去,假模假样又抿了一口酒,“嗨,管他七岁干了什么,就是啥都一绝,啥都天下第一,小小年纪艳名就遍传天下,甚至有传说天上的神仙都下凡,就为看她一眼。”
“十数年寒暑苦功,名头越发冠绝天下,直到及笄的年级,开了礼貌,便能迎客,所以摘月楼十分重视。”
“及礼那日,当阳城有名的达官显贵,富户将门,甚至一些未受邀的,都自发前来观礼。”
“当阳城家家闭户,人人上街,如过年一般,从早上闹到晚,晚上还有活动节目。”
“条条街灯火通明,座座桥张灯结彩,人们疯狂聚集到摘月楼下,只为能一睹仙女芳容,甚至北辽国北理城都有一些达官显贵来当阳观礼,真是数十年难遇的奇观,谁又能想到,只是为了一个女艺的及笄之礼呢?”
“甚至于,及笄礼时画师画的仕女图,在后来都被纷纷传阅描摹,千金难购,一时当阳纸贵。”
“爷爷,我能有这样的及笄之礼嘛?”还是那个小女孩,打断了老乞丐的讲述,只是不再捂着耳朵,而是看着老乞丐,一脸花痴样。
“你?”老乞丐看了看小女孩,说道:“快睡吧,梦里啥都有。”
小女孩一时羞红了脸,把两只手绞在了一起,咕嘟咕嘟的不高兴。
“别听老头子的,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马凉忍不住插嘴道。
女孩听了马凉的话,抬头一脸惊喜的看着马凉,刚和马凉有个目光的对视,反倒脸更红了,扭开头去。
等马凉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已经是几天后了,因为女孩从那天起,便一直躲着他走,每每见面便一脸红晕。
倒是老乞丐不理他们,接着说道:“及笄礼成,便要迎宾会客,自那日后,姑娘正式挂牌迎客。”
“摘月楼天天爆满,想见姑娘的客人踩塌了门槛,地下黑市见姑娘一面的定约被炒到了数万两黄金一次。”
四下里不时发出惊呼声,老乞丐很满意现在的氛围,继续说道:“摘月楼凭此一跃成了观照府,乃至大周,甚至天下顶顶有名的风月楼。”
“如是过了数年,姑娘也到了桃李年华。”
“风月场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花魁到了桃李年华还未失身,东家就必须以此为凭,以馈恩客,开竞拍会,价高者能享一夜春宵。”
“女倌以色侍人,丢了完璧如赌石开垮,即使还有一些价值,也远不及以往。”
“只是这个事过于轰动,为免犯众怒,只好公告天下,于七月素女节大宴宾客,以飨天下。”
“此事可谓天下震动,南边的王子,北边的可汗,东海的贵公子,西戎的皇孙。都开始往当阳赶,就为此,我们大周与北辽都休战了半年,就为了这事儿。”
“只是,谁又能想到,仙女的近身伺婢,竟然帮着自家主子和当阳城中某家富贵公子,有了私情。”
“郎有情,妾有意,金风玉露一相逢,天雷地火都劈不中啊。”
老乞丐说到这里,把葫芦里仅剩的几滴酒倒入嘴中,而马凉感受到了阿沁一点点的哀伤。
“那年我四十有八,她五十有六,瓜田李下,我丢了鞋,她失了瓜,要不是她男人提着锄头正归家...”
“咳,咳”,马凉尴尬的咳嗽了几声,小庙里孩子们笑着倒了一地。
“哦、哦,说岔了。”老乞丐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把小葫芦颠倒过来又倒了倒,确保一滴不剩,转手又从神像下掏出一个更小的葫芦,拧开用舌头舔了舔木塞。
“乞丐爷爷,快说。”等众人安静下来,一个还流着清水鼻涕的孩子催促道。
“好,那我们继续说。”老乞丐将葫芦盖子又给塞了回去。
“我们大周的皇八子果然深明大义,被二人感动,在活动当日动用雷霆手段,私放了小姐与公子,让他们私奔而去,而自己却一力抗下所有的后果,真可谓成人之美也,只是...”
老乞丐停顿了一会,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爷爷,只是什么?”孩子们追问起来。
“只是,还未过一月,那家公子就自己回来了,不管怎么追问,都只坚持说和小姐上了南下的船,因为风大浪大,小姐掉落河中,而河中突然跳出一条通天巨鱼,一口把她吃了。”
“坊间众人自然不信他鬼扯的这些话,只是没过多久,当阳城北城水埠边出现一条巨鱼,在河边流连数日不走,等消息传开了去,众人才勉强相信了他。”
“只是摘月楼吃了这天大的亏,如何肯善罢甘休,动用关系,告了公子一个拐骗素女的罪过,把公子父子下了狱,其父病死狱中,其母气死家中。”
“还是多亏八皇子深明大义,出手相助,只是从此公子便家道中落,其人后来也失了踪迹。”
“有人说公子觊觎小姐财帛,带着千金远走他乡,也有人说这公子被恶灵所扰,已是疯癫不在。也有人说这公子早就得了失心疯,死在当阳城的旧巷弄里,被兵丁差吏裹了个席子埋入荒野山坟。”
“可嗟可叹啊。”
“哪里来的传闻,他没死?”脑海中阿沁的声音响起,情绪的起起落落让马凉有些坐不住,“公子,能不能想办法找到他。”
“让我想想。”马凉也不敢轻易答应阿沁,只是以他遍览电子小说的经验,皇八子肯定有问题,那个什么狗屁公子也不是好东西。
总不能拿这些作为证据和人家讨论吧,人家问起来就说,我看人编过这种故事,一般故事里都是谁谁谁的锅,保不齐阿沁就得怀疑他疯病复发。
破庙里的孩子们依然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之中,一直闹到了后半夜,才勉强消停了下来。
躺在用茅草垫的简易软床,马凉从破损的墙洞里,看着四面漏风的小破庙,一个重建小庙的计划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只要自己来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谁让我是土木老哥呢,或许这才是老天爷给自己开的最强外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