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统:大贺探案录

若是世间无因果,天下终将人食人(六)

    辰时,一抹柔和的光渐渐蹦出了地平线,开始慢慢擦亮还缀有几点星光和半个月牙的天空。

    街道很空旷,除了几个摆摊卖烧饼和包子的小商贩外,就只有零星几个过路的人。

    “张浩,你快点!”曹鹏极其不耐烦的再次回身催促道。

    “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一直在走着!”位于曹鹏后方几丈远的张浩正一步一步地向前挪移着。

    “像个要上花轿的大姑娘一样,扭扭捏捏,慢吞吞的,你打算磨蹭到什么时候?”再次转回头的曹鹏厉声道。

    来了坪中州几天的他们,一直在查找关于罗根的案件卷宗。说有方向也好,说像没头的苍蝇也罢!多少天过去了,一点发现也没有。光凭一个不知真假的名字,的确还是需要花上更长一段时间去寻找他们所期盼的线索。

    这天,他们还是和往常一样,直到傍晚才离开坪中州州府。至于晚饭,依旧是在落脚的客栈随便应付一下。

    回到客栈后,曹鹏洗了一把脸,就匆匆下楼准备吃饭,而直到饭菜都已经端上了桌,张浩才迟迟走下了楼,脸上依旧是挂着那副非常不情愿的表情。

    两人对坐在饭桌旁,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在低头吃饭。

    或许是他们回来的时间有点晚,所以客堂已经没有几桌客人了。至于老板和店小二,此刻,他们都猫在了自己适合的地方打盹。

    “你是极其不情愿来坪中州吗?”才放下手中的碗筷,面有愠色的曹鹏就破口而出。

    “没有。”张浩抬着碗,感觉到曹鹏的变化后便小声答道。

    “说实话,如果你真不想呆在坪中州,现在就赶紧上楼去收拾包袱回坪县,免得现在看见你,我就心烦。”

    张浩放下了碗,一脸生无可恋的看着曹鹏。

    “吃完饭,赶紧上去收拾东西。”曹鹏又说了一遍。

    “师傅,我……”

    张浩还没有说完,曹鹏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厉声说道:“不要叫我师傅,叫我捕头。”

    显然,此时的张浩才明确的感到师傅生气了,是真的生气。他咽了咽口水,一咬牙,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道:“师,嗯!曹捕头,我就不明白,大家都在为朝廷办事,为什么在坪中州,我们就像比他们低一等似的,如此受气,被他们看不起。你还一直忍气吞声。我心里不服,不想踏进坪中州州府一步,不,是半步都不想踏进。更不想看到他们那副拜高踩低的嘴脸。”

    听着张浩的抱怨,曹鹏的脸色悄无声息的起了些许变化。

    “师傅,不是,是曹捕头,你为什么就不挫挫他们的锐气。他们凭什么小看我们,就因为我们是县,他们是州吗?越想越气,老板来两斤白酒。”

    “你要喝酒?”曹鹏一愣,被此时张浩的行为吓了一大跳。

    “现在我们是外出办案,怎么能喝酒!老板不用了。”眼见店小二抬着一壶酒向他们走来,曹鹏连忙说道。

    “什么叫外出办案?我们来坪中州完全是在看他们这些坪中州人的脸色,到目前为止,他们各种使绊子,几天了,要么拿钥匙的人病了没有来,要么卷宗放在其他地方自己去找,真不知道,这个月,不是,是下个月,甚至下下个月底,我们是否还在这里帮他们整理卷宗,这么一想,我才知道,原来我们这次来坪中州的目的就是为他们整理卷宗。”说完后,张浩抬起茶杯,一口气把杯子里的水喝完,“小二!”他再次向小二招手。

    曹鹏急忙上手,把张浩的手压了下来,“你干什么?”

    “哎呀!曹捕头,我就是让他添点水,难道外出办案,连水都不让喝了吗?”

    张浩的一句话,让曹鹏牢牢地钉在了原地,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两人就这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待了一段时间。

    “如果你要回去,尽快。”曹鹏站了起来,准备回房。

    “师傅,你认为,我们这样查,会有结果吗?”看着将要离去的曹鹏,张浩问道,这时他的声音,像一个犯错的孩子那般轻柔。

    “你来衙门跟我多久了?”曹鹏转过身,看着张浩。

    “快一年了。”

    “都快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曹鹏感叹道,又缓缓坐了下来。“坪县的乡亲都很纯良,所以基本没有发生过什么大案,而我们这些在衙门当差的,终其一辈子也遇不上什么大案!我想这也是你这个富家少爷能来当捕快,父母同意的原因吧!”

    听到这里的张浩有点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这次,在坪县居然发生了这样的惨案,不要说你,就连我们已经当差几十年,也没有碰到过,甚至从来就没有想过。对于这样大的案件,我们都在努力调查。我想,你一开始面对这样的惨案,肯定是希望能严惩凶手,所以拼命调查,希望能水落石出,但一段时间的无功而返,使得你心里出现了各种想法,一方面懊恼自己无法查清案件,另一方面又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慢慢的就把所有问题归结到别人头上。加上这次来坪中州,似乎又不是太顺利。所以,”

    “师傅,凶手我们已经抓到了,但,能查清此案得到真相吗?”

    “哎!我们当差的,都希望真相能大白于天下,可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得这样简单,或许这起案子到我们死都查不清。算了,趁着这起案子,你也可以好好考虑一下,你是否真适合当捕快。”

    张浩一脸疑惑,不解地看着曹鹏。“为什么?师傅你觉得我不适合当捕快吗?”

    “嗯。”

    “为什么说我不适合当捕快?难道到最后,就不需要查清这些案子的真相了吗?”

    “查案不是一天一时的事情,有些案件或许会追随我们一辈子,所以如果你希望立刻,马上就能查清一切,那我觉得你不适合做捕快。”

    “为什么?难道追求真相是错的吗?”

    “追求真相没有错,但你性子过急,很有可能会变得偏执,甚至于不择手段。”

    “不会,我不会变得偏执,更不会不择手段。”

    “会,你现在的状态已经很明显了。”曹鹏看着此刻青筋凸现的张浩,显得忧心忡忡。

    张浩则在大声反驳“没有,我没有。”

    “难道不是吗?你明知坪中州州府内大多数人都在准备数月之后的花灯节,却还在抱怨他们没有帮助我们,甚至为难我们。虽然在一些事情上,他们的确没有做到协助之责,但你没有在背后对他们使坏?有些事情,我知道,只是不想说,你在背后做的那些事情,难道不是因为此案长时间没有进展,而牵怪于他们吗?”

    “没,我没有。”张浩收住了声音,没有再继续狡辩下去。他委屈地默默低下了头,“师傅我,看着惨死的罗根,我很难过,一位孤老,没有亲人,在这样的年纪,却遭受这样的横死,我不止想让凶手伏法,更希望探清真相,不让罗根枉死。”

    “我知道,谁没有热血的时候,都想声张正义,可查案怎么可能一帆风顺。”

    “师傅,已经3个多月了,从命案发生,到如今,我们什么都没有查到。现在,就连罗根这个名字,我们都不能确定真假,我们还能怎么办?难道就这样一直拖着?”张浩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充斥着整个客堂。

    客堂里仅有的几位食客,好奇地看了看他们,之后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进餐的速度,以便赶紧离开这种莫名其妙的氛围。

    “小浩,好好考虑一下吧!”曹鹏转身向楼上走去,他的眉间出现了一丝莫名的伤感,没有任何一个当差的人想罔顾他人的性命,可是,现实总是给人狠狠一棒。

    “咚咚咚”已是半夜,早已进入梦乡的张浩,似乎听见隔壁的敲门声,那么晚了,会是谁,一定是自己对案件太上心了,所以在做梦,想到这里,他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

    “咚咚咚”又是一阵响亮而又急促的敲门声。没有睡醒的张浩还在半梦半醒之间徘徊。“谁!”他大声喊道。

    “是我,你师傅,赶紧起床,我们要回坪县了。”

    什么!有线索了。听到师傅的话,张浩瞬间变得清醒,一骨碌从床上跳起来,穿上衣服,准备回坪县。

    迎着朝阳,两匹骏马向坪县奔去。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刚躺上床的曹鹏只得披上单衣来开门。

    门一打开,他就看见了坪中州的捕头廖明。“是廖捕头啊!快进屋。”把他迎进屋后,曹鹏迅速穿好了衣服。

    “真是不好意思,曹捕头,你们为罗根的案子来坪中州这么长时间,我们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没有,没有,廖捕头,是我们给你们添了不少麻烦才对。”

    “曹捕头,其实我这次深夜来访,就是为了此案。”

    “此案,”曹鹏轻声重复了一遍后,眼睛突然变得比平时至少大了一圈。

    “是这样的,原来罗根的案件卷宗一直没有归档,所以才导致你们一直没有找到,真是不好意思。”

    “没有归档?”

    “是啊!罗根被判入狱2年,在我们看来以他的年纪和他对案件的深入度好像有点重,但以当时这个案子的严重性来说似乎又有点轻,所以,我们把卷宗拿了出来,大家在一起讨论,后来又因为其他事,居然就把归档这件事情给忘记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曹鹏笑眯眯地说着,手却向廖明迅速伸了过去。廖明也很自然把卷宗递给了他。

    “对于这样的失误,真是不好意思!哎!主要是太忙了,你看,就连你们这次来坪中州,我们都没能好好尽一下地主之谊。主要是,花灯节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要准备。花灯节一结束,我们又要下乡收钱粮,所以,太忙了,真是太忙了!哎!幸好及时想起这些事,也算是没有耽误你们的工作,真是……”廖明在一旁不停地做着各种解释。

    而曹鹏除了随口的回应外,眼睛一直死死盯着案件卷宗,哦!原来罗根是华凌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