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统:大贺探案录

若是世间无因果,天下终将人食人(二十)

    何强悲愤地阐述着自己痛失独子的经历。一边说,一边用污糟的衣袖擦拭着眼泪。那双本已绝望的眼睛无数次被泪水所浸满,像永不干涸的泉眼一样,不断涌出眼泪。

    一向安静的书房,在此刻却充满了他绝望又凄凉的啜泣声。身处这样的场景,任何人都会不自觉的被感染到。

    不知不觉中,陈俊才的鼻尖也慢慢泛了红。

    何强刚讲到刘慈福自杀。王涛却突然叫来一名衙役,嘟囔几句后,衙役很快把何强带了出去,与此同时,陈俊才也被一起请了出去,他两面面相觑地看向对方,之后便莫名其妙的跟着衙役走出了书房,走出去时还一步一回头地看着王涛。

    待他们几人出门后,王涛关上了书房的门,和周洋、曹鹏在里面谈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才见周洋和曹鹏神情严肃地走了出来,并让衙役把何强重新带了进去。

    “为什么,王大人只留下何强,让我们都出来。”陈俊才看着紧闭的房门,极其不理解地问道。

    “因为,大人不想连累我们!”曹鹏同样也是看着紧闭的房门回答道。

    “有那么严重,案子都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会出什么大事?”陈俊才皱起眉头望向了同样是一脸深沉的曹鹏。

    “少问!”周洋说道。

    从陈俊才被请出去的那一刻起,他的眼睛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扇房门。在门外的他,一会儿走来走去,一会儿又止步向紧闭的门里观望。那焦躁的神情始终挂在脸上,似乎是在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思考后,他还是直接推开了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他在做什么?”周洋被陈俊才这样有点狂妄的举动惊到了。

    “快拦住他。”等他反应过来后,即刻对着两名衙役喊道。

    “不用了。”曹鹏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自己则上前,把门再次关了起来。

    “出去,你进来干什么?”王涛对着刚进来的陈俊才严声呵斥道。

    “王大人,我是新科状元陈书昂的表弟,而且我并非官场中人,所以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影响不到我。”

    王涛笑着摇了摇头,“原来是陈家的人,怪不得,出去吧!这件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他的声音逐渐缓和了下来。

    “这样说来,和大人也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罗根被杀是发生在坪县,而我则是坪县的县令。”

    “大人,罗根被杀的案子已经结束了,大家都知道罗根是胡虎杀的,和何强没有任何关系,即便说有,也没有证据,至少现在没有。所以说罗根被杀的案子结了,而杀人犯胡虎也自杀了。至于刘慈福的案子是华凌县的,更是和大人没有任何关系。”陈俊才站在王涛他们面前,双手向后一背,满脸平静的说道。

    “你这是诡辩。”王涛指着陈俊才说道。

    “大人,我知道,你为什么让我们出去,但这些事对于我,没有任何影响,让我帮你吧!”

    王涛苦涩的笑了一声。“出去吧!你能帮我什么?对现在的情况,你又能了解多少?”

    “我能做各种琐碎事务,到了关键时候,我可以找我表哥,甚至是我伯母崔氏。”

    “崔氏!”王涛的身体一震,“崔氏!”难道是,他的眼珠子一转,似乎已经非常清楚陈俊才的背景了。王涛不动声色地看着陈俊才,或许的确是一条活路,但此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这潭水有多深,连自己也无法看清。

    “重新审理刘慈福杀人案,如果真像何强说的那样,这次审判将会连累多少人遭殃,就连这次所有参与者在将来的日子里也会时刻受尽同僚的排挤和讥讽。对吧!但凡牵扯到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案件,背后一般会有后台靠山,现在大人应该也拿不准,这起案子背后到底会不会有靠山,靠山有多大,究竟达到哪个位置?”陈俊才直勾勾地看着王涛,没有丝毫慌张。

    原来这个小子,心思如此通透,陈家真不只是简单的商贾之家。王涛的嘴角微微向上一扬。

    同处书房的何强,看着两人,不禁冷哼一声。“刘慈福这起案件也就涉及了华凌县县令等人,哪里有什么后台,如果有,我们能如此轻易地杀死罗根?看着你们这样办案前怕狼后怕虎,真是可笑!”

    王涛并没有理会何强,而是一心一意地看着陈俊才,等待之后或许会出现的转机。

    听到何强的讥笑后,陈俊才立刻转向了他,厉声道。“何强,你可要知道,王大人现在这样做,完全都是在帮你,你还这样调侃他。”一种果敢坚毅的表情,让王涛突然对这个年轻人有了一番新的认识。

    “不要说了,何强,如果你真想让你儿子得到安息,你就把真相说出来!我会尽全力帮你,但如果你只是想发泄你所有的不满或者其他的,那我也爱莫能助。”

    王涛转身向门外走去,陈俊才随即也跟了上去。

    眼见王涛要走,何强突然跪了下来,“大人,我……”他一个身子都匐在了地上,绝望的叫了一声后,便大声嚎啕起来。

    “大人,我儿子死的真的很惨!他才4岁,4岁啊!我的儿啊!”

    王涛止住了前进的脚步,又走回去,在陈俊才的搭手下,把何强扶了起来,安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坐下的何强慢慢又再次开启了这段痛苦的回忆。

    五年前,得知儿子被杀的何强夫妇在刘慈福自杀后,无可奈何地搬离了华凌县,回到了妻子的老家生活,但过往的悲伤让他们始终无法走出来。最后,来到了坪县,本以为在这样的新环境下,他们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但有一天,他们居然看见了罗根,种种痛苦的回忆又涌上了心头,那段时间对于他们夫妇来说,无比艰辛,每一天都像在油锅里受煎熬。可毕竟罗根已经受过刑了,最主要的是人又不是他杀的,他们只好自我安慰、自我欺骗。

    去年清明,他们夫妇回华凌县上儿子坟的时候,偶然听到一则令他们无比震惊的消息,杀人者虽是刘慈福,但他早已和罗根对调了身份,所以死在大牢里的其实是罗根,而真正的刘慈福已经出狱,过逍遥日子去了。

    顿时,他们的世界彻底崩塌了,一种无助和绝望已经裹挟着他们,并用极快的速度把他们直接拉入了千里厚的冰层里。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只有死亡才能让他们感到曾经活过。

    忽然,在坪县见过罗根的场景在何强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为什么自己要去死,自己的孩子已经被害死了,即使去死也应该带着罗根一起下地狱。

    这样的念头一旦产生,便会深深扎根在心里,快速发芽、生长、开花。很快他就有了一个想法,一个一起下地狱的想法。

    坐定的何强,似是在回忆,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眼见何强一直不说话,王涛便轻轻问道“不舒服?需要休息一下吗?”

    “哦,没有!去年我们回乡上坟的时候,从一位父亲那里,我得知了罗根真实身份的信息,我很诧异,之后便和胡虎一起策划如何杀死罗根。今年我们趁着他的生辰,把他从家里骗到了平原河,然后就用刀把他杀了。”

    “只有你们两人?”

    “是的。”

    “为什么是你和胡虎?”

    “因为就是他告诉我罗根才是刘慈福这个消息的。”

    “这样啊!你们为什么刺罗根那么多刀?是泄愤吗?”

    “我也不知道,一想到儿子,我就毫无理智了,只会拿着刀拼命地刺,至于刺了多少刀,我也记不清了。”

    “为什么当时只有胡虎一人在平原河渡口,而你却不在场。你去哪里了?”

    “在的,只是去方便了一下,回来看见有人看见我们杀人,我就吓跑了!”

    “你没有通知胡虎?”

    “没有,看见有人发现我们杀人时,我已经吓得三魂没了七魄,所以只顾着自己跑了。”

    “哦!在这起案件中,你和胡虎的分工分别是什么?哪些是你具体做的。”

    “在这起案件中,我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