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统:大贺探案录

是世间无因果,天下终将人食人(二十二)

    初冬的夜晚,有一些寒意。王涛孤身站在院子里,遥看着月光如水的星空,任由此时的月光把自己有点臃肿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

    “得、得、得”身穿薄棉外套的陈俊才向王涛走了过来。

    “大人,夜已深了,还不去休息?”

    王涛转过身,看着陈俊才说道:“一会儿就去了。你是来辞别的吧?”

    “嗯,离家多日,要回去了。”说着陈俊才向王涛深深地鞠了一躬。“谢谢大人这段时间的照顾。”

    看着眼前的陈俊才,王涛满脸微笑,但笑容中又稍稍带有一丝伤感,他双手扶住了眼前的后辈。一脸关爱地问道:“回去后有什么打算?”

    “暂时没有,希望我爹不会因为没有回去为他贺寿生气。”陈俊才打趣地回答道。

    “什么?你这小子!”王涛笑着摇了摇头,用手轻轻敲打了陈俊才的肩膀几下以示惩戒。

    此时的陈俊才也是面带笑容,但随着笑容的凝固,渐渐的他的脸上换上了一副稍显严肃的表情。

    “大人,这起案子就这样定案了吗?”陈俊才突然开口问道。

    “嗯!是啊,就只能这样定案了。”王涛答道。

    “就这样放了何强和华凌县的那些父母?”陈俊才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王涛。

    “是啊!那也没有办法,我们就没有找到任何关于何强和那些父母杀罗根的证据。即使我们都知道他们是在相互包庇。哎——但这一切不都是源自之前的。”王涛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叹了一口气后转身向院外走去。

    “大人”陈俊才急迫地叫住了刚要离开的王涛。

    王涛停住了脚步,淡淡的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年轻人,有些问题,你可以再仔细想一想。”王涛停了一会儿后,继续说道:“比方说:‘如果让你在正义和真理面前’,你会选择哪个?”

    “当然是正义!”陈俊才未加思索地脱口答道。

    “那如果是良知和正义呢?”再次抛出问题的王涛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

    “这,”陈俊才顿住了,没有回答,呆呆望着王涛已走远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依旧不知该如何回答的他,独自站在了漆黑的院子里。

    两天以后,陈俊才和陈力坐着马车离开了坪县,没有人来送行,因为大家都在忙着各自的事。

    陈俊才对此到没有什么想法,一路安静不语。只是陈力一路都在唠唠叨叨地抱怨衙门的人没有良心。

    随着“嗒、嗒、嗒、”的马蹄声,他们逐渐离开了坪县的地界。

    “公子,这条上山的路实在太颠簸了,麻烦你们下来走这一小段路,真是不好意思了!”马夫掀开门帘一脸愧意地对里面的二人说道。

    “好,没事。”陈俊才笑着答道。之后,二人迅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此时的山林除了干枯的树枝和褪去生命的绿色外什么都没有,凋敝的场景显得一切都很落寞。

    “少爷,走快点。”陈力时不时的回头看向陈俊才。

    陈俊才没有回答,一脸深沉的继续慢步在这萧条的山间小路上,也或许正是因为这样的时节,更容易让身处此情此景的过路人产生某些从未有过的感悟。

    我应该选择什么?到底应该是什么?真理、正义还是良知。但何为真理?何为正义?何为良知?陈俊才笑着摇了摇头,或许此时,他还没有理解的能力!

    两个月后,在其他地方官府的帮助下,王涛他们终于找到了罗根的亲妹妹唐罗氏,原来当时在回老家的路上,他们竟意外遇到了夫家的亲戚,为了能继续活下去,他们母子放弃了回老家的念头,转而去投奔了这家亲戚。

    现在,一接到罗根过世的消息,这家亲戚也跟着他们母子一大家子人全部都来到了坪县,什么三叔、二姨、四表妹的,总共来了将近三十个人。一踏入坪县,他们一大家子就无比伤心的哭了起来。一群连面都没有见过甚至都不知道对方存在的人哭得那是死去活来、涕泗滂沱,绝对是比自家天天见面的亲属过世哭得还凄惨。

    眼见这样的场景,王涛他们都很无奈。这些人的哭究竟是为了谁?刘慈福还是罗根?应该都不是!终究是逃不过那一张张银票,可惜,罗根在世收藏这些银票的地方不久之前被水淹了,想到之后他们要做的事,王涛他们心里不禁还有一点小高兴。

    在罗根过世这件事上,应该只有他亲妹妹唐罗氏是真正的伤心!看着她收拾“罗根”遗物的时候,一直颤抖不停的手和没有断过的眼泪,王涛他们就很矛盾,幸好陈俊才走了,否则,天知道,他会不会漏口说出那个令人揪心的现实。

    收拾遗物的几天后,也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唐罗氏找到了几幅画卷,其中有几幅是个人画像,当她打开其中的某几幅画像时,她哭得更加伤心了,在她看来,这些才是哥哥留下的真正遗物。离开坪县的头天晚上,她去到了衙门找师爷周洋,把其中一幅画像拿了出来,这副画像周边有很多被水侵染的污渍,她此次来的目的是希望师爷周洋按照这张画像罗根的样子,重新帮他画一张,毕竟周洋他们见过罗根,虽然见面时已非活人。可当画像一展开时,看着画像的周洋惊了,过了很长时间,他才缓缓说出了一句话:“你哥哥罗根看着很年轻啊,这张画像看样子应该是在四十多岁的时候画的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我哥哥的年纪本来也就不大,不就是为了活下去,才改大了好几岁,没有办法,像我们这种穷人出身,为了生活,很小就要出去做工了,可是年纪太小,又没有人雇你,所以没有办法,只能把年纪改了,才有人雇你……”

    “你哥哥罗根应该是被改大了好几岁吧?”周洋盯着唐罗氏问道。

    “差不多十岁……”唐罗氏答道。

    “十岁……”周洋重复着,陷入了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