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尘录

第三十六章

    “女娃娃,识相的把顾臣给我交出来。”

    三道人影从屋脊处纷沓而至,它们暴戾凶残的模样,如狼似虎的盯视着眼前宛若仙女的雾秋雨。

    “留下他,你还有活命的机会。”

    扛着大刀,有着古铜色肤色,身材魁梧的男人,怒声呵道。

    “哼,顾虞晟已离开顾府,其余人早已被我们暗中解决,剩下的也就你们两人。”

    枯瘦弯腰的小老头,用手中的拐杖敲了敲地面,“就一个女娃娃,能能掀起多大浪。”

    “我懒得动,你们上,我负责殿后。”两人身后的站着一位青年人,疲倦之色溢于言表,双手环抱在前,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已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受死吧!”

    时间对于这群人来说,每一秒都是重要的。

    男人一跃而起,单刀呈拖拽之势,横空劈来。

    中指拈花,朝男人攻来的方向轻轻一扔,看似脆弱的花瓣,竟神奇般的挡住了攻击。

    花瓣吸收了男人的攻击,随之以三倍的力量反击而出。

    “好本事,真是小看你了。”

    令男人没想到是这看似普通的花瓣,居然能产生这么大的威能。

    双手握刀,将其笔直的插入到地面,反弹所释放的力量,被尽数抵挡在。

    “再来!”

    爆喝一声,运转全身的内力,原本强壮如熊的肌肉再次的膨胀,浓郁的惨白色战意迎面袭来。

    青石板砖被蛮横的力量践踏至裂,那宛若弧月的刀再次来临。

    雾秋雨也不避,身形快速略过,抬起左腿朝男人就是一脚。

    “速度很快,但是很可惜力量不足。”

    男人伸出手朝雾秋雨左腿抓去,只见雾秋雨单手撑地,腰间发力,一个转身,右腿发力而起,直直的命中下颚。

    男人吃痛,可没有是没有丝毫想要停止的意思。忍着疼痛,抓住左腿,不让雾秋雨离开,随后大刀挥而来。

    刀身触碰的瞬间,雾秋雨的身形突然间消失不见,只留下些许花瓣。

    趁着男人愣神之际,雾秋雨突然出现在身后,寒气在手中凝结,空气中的水气开始集结,一把冰剑顺势攻来。

    “枯藤,捆住她。”

    无数的滕蔓从地底深处挣扎着的涌出,表面覆盖着荆棘,碧绿色的滕蔓宛若恶魔般疯狂。

    雾秋雨暗自不妙,再次化作花瓣撤离。

    “休想!”

    男人拖拽着大刀,迎面攻来,这一次他疯狂的挥舞着手中大刀,似是在发泄心的怒火。

    雾秋雨选择用冰剑暂时抵挡,细碎的冰渣飞速的掉落在地。

    由于小老头的出手,雾秋雨不得不开始分神作战。寒气在周身运转而出,地面的花瓣上此刻也落下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受寒气的引导,一道道冰柱拔地而起起,男人由于躲闪不及,左臂直接被冰柱贯穿。

    “受死吧。”

    消耗了大量内力释放的冰柱,雾秋雨的身体也已经是来到了极限。

    靠着保护顾臣的决心,她强撑着,出现在半空中,手中冰剑震碎,无数的碎冰,无差别的朝地面攻去。而地面的冰柱,趁势攀附其身,限制了三人的动作。

    虽然雾秋雨战势把握的很好,但忽略了另一个,只见那个看似普通的青年,瞬间挣脱冰柱的束缚,一下子来到顾臣前,掐住脖子举起说,道:“停止攻击,不然我让他死无全尸。”

    没有犹豫,雾秋雨立刻停止攻击,可迎接她的,却是另外两人的攻击,大刀砍在雾秋雨的左肩,滕蔓将其缠绕,荆棘狠狠地刺入,一瞬间血浸透衣服。

    而目睹这一切的顾臣,却无法突破限制自己的束缚。

    自责、恐惧、嘲讽、愤怒,不断地在脑海中回荡。

    母亲的死重新浮现在眼前,血沾染双手,一座座坟墓映入眼帘,天边似是被血所染,早已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回望身后,无一人存在,凄凉荒芜的地界,根本没人愿意到此,就连植被都难以发现。干涸的大地出现了裂纹,潜藏于地核深处的岩浆爆发而出。

    在不远处的低洼中,不仅清澈的湖水,还有一朵即将绽放的花,纯白的花瓣刻画的是希望,所绽放则是新的生命。

    “女娃娃,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死的。如此特殊的武功与体质,我可要带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老头子,明显是被雾秋雨的战斗方式和体质所吸引,伸出手抚摸着她的脸颊。

    双眸缓慢的睁开,大量的腥红色血气弥而出。

    刚才还被青年掐住脖子的顾臣,反手直接扯下了掐住自己的手,没等青年反应,一脚将他踹飞了出去。

    至于那个摸雾秋雨脸的老头,在即将碰到的瞬间,双臂顷刻间都被碾碎成了肉泥。

    顾臣来到雾秋雨面前,单指点在滕蔓上,无数的斩击顷刻间将其砍得连渣都不剩。

    搂住雾秋雨,轻轻抚摸着她的脸颊,冰冷的触感丝毫感受不到任何温暖,这也让顾臣的脸上神情转瞬间的变得阴冷狂躁起来。

    其实顾臣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最重要的原因间还是因为母亲的离世。当时的顾臣虽然年纪尚小,可亲眼目睹母亲被人杀害,而自己又没有强大的力量保护她时,精神上的沉重打击让他接连崩溃。

    眼前顾臣命悬一线,顾家的掌舵人顾清道忽然出现将其带走。

    作为顾臣的爷爷,顾清道在整七洲那可是名声震天下。

    将顾臣带回府后,顾虞晟看到儿子这副模样心里也是很愧疚,跪倒在顾清道面前:“儿不孝,辜负了您对我的期望,是我对不起,琉儿。”

    “唉,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眼下先把臣儿救过来,其余事稍后再议。”

    顾清道盘膝坐,将运转真气缓缓输入到顾臣体内。治疗的过程并不长,仅用了半个时辰,内伤虽然被治好,可精神上的沉重打击却让顾清道烦了难。

    也就在这时,一直供奉在剑阁剑匣中的残魂此刻却与顾臣产生了共鸣。

    身处剑匣中的残魂似乎是感应到顾臣的处境,原本暗淡无光的火焰再次重新燃起。尘封已久的剑匣顷刻间便出现在顾臣身旁。

    随着剑匣的打开,残魂化作一柄长剑直朝顾臣心脏处刺去,霎时间,黑气蔓延而出,它散发着愤怒、悲哀、仇恨的气息。黑气被驱赶出体内后,重新汇聚成无数条触手死死的缠住顾臣。

    “让老夫也来助你一臂之力。”

    顾清道见孙子生命受到威胁,内运真气,毫不吝啬的朝顾臣体内输送着。

    两股力量的缠斗,并没有因顾臣痛苦惨叫而停止。顾清道此番作为,同样也是为了护住顾臣的性命。

    经过一个时辰的奋战,黑气也是成功被驱逐出体内,残魂的力量也几乎被耗尽,用尽全力的它,选择留在顾臣体内沉睡。

    现如今,残魂因顾臣力量的暴走而再次现身主导身体。

    密集的斩击再次从四面八方袭来,青年眼见情况不妙,立刻起身跳向旁边的屋顶处躲过了攻击。

    可另外两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由于距离顾臣太久,斩击的速度仅一瞬间便将两人的身体被切割成肉泥。

    “可恶,没想到被算计了。”青年心有不甘,可碍于伤势,眼下也只能先行撤退。

    “顾府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身影从旁飞速略过来到青年身后,一记手刀劈下,全身关节瞬间就失去了控制,身体不由自主的从屋顶处跌落了下来。

    而那突然出现的是一位衣着破烂的老者。

    老者看起来已是接近花甲,白胡子,白发,五官相较立体,眉宇间与顾臣倒有几分相似。

    “我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净给我添堵。”

    老者来到顾臣旁,一指点在额头处,那股狂躁的力量顷刻间便被重新压制回顾臣体内。

    残魂的力量陷入沉睡,顾臣的意识也重新回归,当他看到面前站着的老者时,双腿不由的向后倒退数步。

    “爷爷,你怎么回来了。”

    老者握紧拳头在顾臣猛的敲一下,“你还当的我是你爷爷啊,我之前出门的时候怎么说的,控制好情绪,控制好情绪,现在怎么还是控制不好,要不是我回来的及时这家怕是要被你给拆了。嗯,这位姑娘是…”

    顾清道这时也注意到顾臣怀里抱着的姑娘,惊喜之色溢于言表,好像他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但心里还是有一丝迟疑。

    “她就是我刚过门的妻子。”

    听到这话,顾清道脸上顿时露出了喜悦的笑容,但身为长辈还是控制住了那份激动。

    “她这一身伤是这么回事。”

    雾秋雨衣物上的血迹,此刻也被顾清道看到了,没等顾臣回答。

    顾清道立刻隔空掐住青年的脖子,厉声质问道,“闯我顾府也就算了,居然还敢打伤我孙媳妇,找死。”

    手腕用力,只听咔嚓一声,青年的脖子被硬应声扭断。

    “愣着做什么,赶紧把孙媳妇带回房间治疗。”顾清道看向顾臣。

    顾臣也是立刻回神,抱着雾秋雨回朝房间跑去。

    ……

    朝露水,芳草青,野外的清晨总会带给人一种雾蒙般的奇妙感觉。

    鸟儿飞上枝头清了清嗓子唱起了歌,山虫爬出洞穴外出觅食,碧绿的枝叶伸展出曼妙的身姿,为自然增添了几分生机。

    脱离追兵后,许牧、狐清瑶、昀衍三人在一处破败的草屋中休息了一晚。

    天刚亮,许牧便独自一人来到屋外,寻找到一块空地,自顾自开始了武功。

    武学的道路,自然是要坚持不懈的努力,一招一式的锤炼,脚步间灵活的变动。

    只要有时间,许牧清晨起床都会习惯性的练功。

    内功随着动作流畅而越发厚实,气息贯游走周身,清凉舒适的感觉让许牧忘乎所以的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呼,今天的天气真不错呀。”

    迎着明媚的阳光,狐清瑶也来到屋外,张开双臂,贪婪的吸食着自由的空气,整个人在此刻都显得格外美丽动人。

    舒展完后,狐清瑶注意到了空地旁的人影,由于刚睡醒目前还是有点懵,在揉揉眼睛后,才看清那人,正是许牧。

    “喂,许牧,你在做什么呀。”

    狐清瑶跑到许牧身旁,用好奇的目光打量了一下。

    许牧听到狐清瑶的声音,也是急忙收回释放的劲力,双掌合十重新平放在身侧。

    “起这么早,不再睡一会儿。”许牧看着还有些迷瞪的狐清瑶开口说道。

    狐清瑶无奈的摊开手,摇了摇头说道,“那家伙呼噜声太响了,吵的我根本睡不着,还不如出来走走。”

    “哈哈哈,抱歉啦,忘记告诉你了,他睡觉打呼噜的。”

    “光道歉可没什么用,你要付出的行动才能弥补你的犯的过错。”

    许牧爽快的答应道,“那你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狐清瑶嘿嘿一笑,心里的小算盘早已有了明确的打算,拉着许牧的手:“跟着我走就行,放心很容易的。”

    许牧心里虽有些疑虑,但还是选择跟着狐清瑶朝前走着。不知是为何,在与狐清瑶一起的时候,心里总是很踏实、很放松,牵起手的一瞬间,竟有不想松开的想法。

    走过山林,游玩溪水,手牵手走过的每一寸地方都承载着彼此之间最珍贵的回忆。

    “许牧,你快看前面有集市。”

    穿过山林,两人也是来到了山脚下的一处落坡,顺着狐清瑶手指的方向,许牧看去,只见崎岖不平的道路旁,聚集着不少村民。

    场面虽是热闹,可每个村民眼神所透露出的贪婪与嫉妒,却让许牧尽收眼底。

    “咱们还是回去…”

    “走,陪我去看看。”

    还没等许牧说完话,狐清瑶拉着他的手朝前而去。

    事先本就答应狐清瑶陪他出来,眼下既然她都发话了,许牧也只能跟着。

    “哇,这么多人。”

    来到现场后,狐清瑶明显被人数所震撼到了。而村民们几乎占满了整条路,周遭旁还有些许贩卖物品的小贩正奋力的吆喝自家物品的好。

    “两位,新面孔啊。”

    在两人好奇的目光下,一位面容和善的中年青年径直走了过来。

    许牧见状,立刻走到将狐清瑶身前将其护身后,踏步上前,迎上了男人,随后开口问道,“何事?”

    青年淡然一笑,说道,“公子莫要紧张,在下只不过是想过来打声招呼而已。”

    “俺不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俺和俺妻子本就是路过此处,身无分文,烂命两条,你这么主动示好肯定是想利用俺,俺告诉你痴心妄想。”

    许牧的语气转变之快,不仅惊掉了男人,更震惊到了狐清瑶。但所幸狐清瑶躲在顾臣身后,因为刚才许牧的村民语调一出来,狐清瑶差点就笑出了声。

    蹩脚的方言加上咬字不清楚,两人的印象在青年的心里直接下降到了最低点。

    “在下无疑冒犯,还请两位见谅。”

    “你个老瘪犊子,说那玩意干啥,你看看吓到人家了吧。小伙子,我这老伴他就是脾气有点急,你莫要往心里去哈。”狐清瑶朝许牧的头上一连敲了三下,随后向青年解释道。

    青年也并未在意,随即开口问道,“两位是哪里人,为何来蚩越山。”

    “俺俩就是专门给人采药、卖药的,之前刚在苍洲暂住了一段时间,这不那边效益不少,心思去别处看看,这人生地不熟的,一不小心就来到了这里。”许牧继续用蹩脚的方言说着。

    “原来是这样啊,对了,自我介绍一下,在下诃肖,是这附近云外客栈的老板。”

    “哎哟,原来是诃老板啊,刚才多有冒犯,还请你原谅俺滴过错。”

    跟白君行待了一段时间,许牧着脸皮的厚度也是日渐的厚了起来。

    “对了,诃老板,这里怎么聚集了这么多人,这是在做什么事啊。”顾臣问道

    诃肖指了指旁边的大山,解释道,“旁边这座山名叫鸿渊山,是一处天然形成的矿石山脉。”

    “矿石山脉?”听到这四个字,许牧的眼睛里突然就放光了。

    青年笑了笑,继续说道,“山脉内部所蕴含的矿石产量极多,不仅纯度高,出产量也是大的惊人。各地的皇族在知道此事后,纷纷派人前来开采矿石。但由于鸿渊山的位置所处在暗沼林的正中央,所以开采的难度系数也是很大的。但往往高风险就伴随着高回报,那些被逼上绝路的赌徒,或者监狱中的死囚都会成为这其实的一部分。而绝大部分参于开采的人,也都是一些普通的村民,至于理由貌似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

    确实,在巨大利益面前,尊严算不得什么,有些人甚至都可以将生命抛掷度外,只为去追求那看似在眼前却又摸不到的东西。

    “有时候懦弱并不失为一种办法,所谓的自不量力也不过是强者对弱者的一种自我安慰罢了,自始至终它们都活在别人的影子中。”

    做为客栈的老板,青年的年纪虽小但见过的世面却不少,他的一番话虽有些骨感但却字字都透露着对现世的讥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