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龙剑录

第二篇-9 春神去,杀机现

    漆黑无光的商店巷,两道身影互相对峙着,狄康武单手负后,一双如苍穹上的猎鹰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身影。

    就在母月温柔亲吻大地的光芒从黑云中透出的瞬间,对面身披一身黑色斗篷的人影突然向前急速掠来,狄康武向前踏出一步,右肘撞向那黑色身影。

    “砰!”

    强劲的撞击声回荡在安静无声的商店巷中,黑色斗篷下的人也以肘击撞向狄康武,在一直一横强烈的碰撞下,这一次狄康武并没有向后倒滑而出,反而是那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影向后连退了好几步,直到他双手一甩,卸去手上的劲道后才稳住脚下的步伐。

    刚刚两肘撞击的地方的地上,出现了一个大坑。

    “你是谁?”狄康武问。

    对方并没有回答,只是双手猛力一甩,原本覆盖在双手上的黑色斗篷如蛇一样将斗篷人的双手缠卷起来,斗篷人再次前掠,这一次速度更快,在他与狄康武还有五步之远的地方,斗篷人竟是抬起了右手,缠卷着斗篷的手陡然间好似成了一把锋利的剑,直刺狄康武的面门。

    狄康武一个侧身闪过斗篷人的斗篷手剑,同时一掌拍出,拍向斗篷人的胸膛,斗篷人另一手横摆在胸前,挡住了狄康武的掌,而先前刺出的手剑也朝外挥斩,往狄康武的脖子砍去。

    狄康武身子向后仰,在躲过第二剑之后,被挡住的掌突然化爪,抓住了斗篷人的手,接着手腕一转,以一股蛮横的强力让斗篷人腾空翻圈。

    而就在斗篷人腾空翻圈的同时,狄康武一直负于身后的手随后以一记钢拳打出,却见斗篷人双手交叉,既是挡下了狄康武的钢拳,同时也向后倒撤,翩然落地。

    斗篷人落地站定后,并没有立即上前,而狄康武也没有追击,两道人影,再一次隔空对峙。

    刚刚一番近身交战看似占得上风的狄康武,心里却有种不踏实感,最初的一掌还没有那么确定,但刚刚的那一拳却让狄康武很确定自己的拳并没有如同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起到“逼退”斗篷人的效果,钢拳是真的钢拳,但却好似打在棉花上,并没有实感,而斗篷人的后撤,更完全是斗篷人自己的自导自演。

    再者,虽然只是出了两剑,但狄康武却能感觉到斗篷人的手剑与那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大相径庭,斗篷人的手剑走的是大开大阖的刚猛剑路,方才自己后仰躲过的那一记挥砍砍出的剑气,甚至直接将身边的一间商店的屋顶给炸的稀碎。

    但最令狄康武心生警惕的还是自打斗篷人出现,就有一股令自己感到厌恶且些许作呕难受的感觉,就像是闻到腐败的食物一样。

    斗篷人一个甩手,撤掉了手上缠卷的斗篷,尽管这个行为无异于在战场上放下手中的武器,但狄康武却是不由自主地更加警惕了好几分。

    晚风吹动,黑色的斗篷与乌黑的发丝都在风中轻轻飘动,白色的月光下,两道映在地板和屋墙上的影子越来越长,夜越来越深,狭小的商店巷中,杀机也越来越浓。

    斗篷人突然高高跃起,黑色的斗篷受到上升的气流而鼓涨,导致狄康武的视线内的母月瞬间被遮住,就在狄康武的光线被挡住的同时,只见斗篷人又是双手一摆,两道银光激射而来,疾风划破空气所发出“嗖!嗖!”声非常的微弱,要是一个不留神便会错失躲避的先机。

    不过狄康武自幼习武,听声辨位的能力早已经超越了同龄甚至许多习武之人,狄康武右脚脚尖轻轻一点,向后轻跃,毫不费力的就躲过了这两道冷冽银光中的飞刀,当飞刀现身的时候,已经是插入狄康武刚刚站着的位子,但让狄康武不由得心中一惊,两把飞刀除了精准、快速,刀上蕴含的力劲也是非同小可,两把飞刀皆是没入地面足足有半把之深。

    然而就在狄康武后撤并且惊讶敌手的身手的同时,在空中的斗篷人却是凌空转圈,黑色的身影瞬间就在在空中变成一团黑球,接着从黑球中,百道银光同时射出,铺天盖地的朝狄康武逼压而来。

    却见狄康武形如游龙、动若鬼魅,身姿飒爽穿梭在那百道银光之中,银光虽众,狄康武却是不惹喧嚣、不染风尘,一步巧妙,二踏轻灵,三走潇洒。

    不过狄康武虽是自在写意,但却没有丝毫的分心大意,眼前的百道银光,并没有一道如同最初的那两把飞刀充满凌厉的杀机,狄康武的直觉告诉他,这百道银光不过只是一个障眼法,为了掩盖真正的杀招,而杀招将会在杀机暴起的那一瞬。

    穿过那百道银光,狄康武抬眼看向仍在半空中的斗篷人,斗篷人双手翻弄,斗篷再次缠上他的双手化做利剑,斗篷人“双剑”合并,旋身而下,直朝狄康武刺来。

    狄康武脚踩独步天下的步法,轻松闪过斗篷人,然而就在狄康武闪过的瞬间,狄康武猛然发现不对,但这个发现却是为时已晚,只见刚刚那百道银光,不知何时竟如同一之有生命的军队一样,在空中排队列阵,然后在斗篷人旋身而下之后,再次朝狄康武发起猛攻,斗篷人以一串虚实难辨的连环招并且商店巷本来就窄的空间,竟是让狄康武不论是左右还是进退都为难了。

    但就在那百道银光“冲锋”而来,一道寒芒如黑夜中的一勾弦月迅速划出,紧接着,灿烂火花便似夜空繁星一般,闪耀在商店巷中。

    龙首宝剑,出鞘。

    百把飞刃散落于地,狄康武单手持剑立于中间,剑锋森寒,表情严肃,眼神冰冷地看向斗篷人:“再问一次,你是谁?”

    其实经过这几回交手,狄康武心中早已有了一个答案,但之所以狄康武又再问一次,是因为狄康武想不明白为什么心中那个答案的人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为什么会对自己和冷姮盈出手。

    不过不管斗篷下到底是不是那个人,显然眼前这个斗篷人都绝不会轻易放手离开,既然如此,狄康武身形瞬动,以极为惊人的速度逼近斗篷人,手中宝剑笔直递出,直指斗篷人的肩膀。

    没想到斗篷人速度也是惊人,竟是躲过了狄康武这在寻常人眼中近乎是眨眼间就缩短了十步距离的快攻,但更为惊奇的还在后面,斗篷人躲过了狄康武的剑后,右手手剑竟是朝狄康武招呼过去,狄康武一个侧身,先是躲过了斗篷人的手剑,紧接着宝剑横扫过去,斗篷人手上的斗篷剑被狄康武的龙首宝剑削断。

    但斗篷人却没有退后,反而时递出另一剑,这一剑威势骇人,似挟破山断海之力,往狄康武的头顶劈砍而下,就是狄康武横剑于顶,左手手掌贴剑锋,两剑对撞之下,狄康武的脚下竟是被炸出了一双不算浅的洞。

    就在镇压住狄康武后,斗篷人趁胜追击,以那一支断了斗篷剑的手拍向狄康武的脸,狄康武催动体内艾勒,一股力量在体内爆发,双脚猛力一蹬,将斗篷人的斗篷剑推开,并且一记鞭腿狠辣扫向斗篷人的头部。

    然而就在这一剎那,异变突生,狄康武突然感觉到体内流转的艾勒微微一滞,虽然就仅仅只是微微一滞,但哪怕是高手切磋,更别提如今的生死对决,体内流转的艾勒只要出现一个小小的差错,那就可能直接导至万劫不复的后果,而狄康武的这微微一滞,让原本即将要得手的战局瞬间往斗篷人倾倒,斗篷人抓住狄康武的脚,原地转动身体,接着猛然将狄康武甩出,巨大的冲击力让狄康武连续撞毁了三间商店屋。

    斗篷人走向倒在废墟上的狄康武,狄康武无法理解刚刚的那一瞬间自己到底是怎么了,自打年幼习武以来,就从没有遇过这种状况,而且雪上加霜的是如今狄康武的体内的艾勒流转的相当不顺,甚至可以说是几乎停滞,换言之,狄康武如今就是比一个只懂用蛮力的匹夫还要不如,是完完全全的毫无反手之力。

    斗篷人来到与狄康武两步之距的位置时,举起了右手的斗篷剑,在森白的月光中,黑色的斗篷剑显的尤为阴寒,狄康武双眼虽是无惧,但却也是充满了不甘,就算是死,也不甘死的如此憋屈。

    就在斗篷人的斗篷剑划下的瞬间,只闻一个好似来自九重天之上的浑厚声音,却是吐出了下里巴人的言语:“装什么死啊?给老子起来!”

    接着,一个影子突然降下,“砰!”的一声巨响,遮住视线的浓烟再一次笼罩了商店巷,而狄康武也在浓烟中感觉到自己体内那原本停滞的艾勒又再一次流转了起来,随着艾勒流转的速度和次数越来越快和多之后,狄康武看得更加清楚了,即使有浓烟,仍旧清晰地看见了一面盾牌直直插在自己与斗篷人之间,很显然的斗篷人刚刚的那一剑被这面盾牌挡下了。

    就在狄康武看清楚后,一道惊虹划天而来,有一庞然大物,以拔山倒树之势而来,像是撞在盾牌上,但实际上是在一瞬间将盾牌套在了粗壮的右手臂上,提盾撞向斗篷人。

    斗篷人前脚一点,身形倒略,身上的黑色斗篷载倒掠的过程中疯狂颤抖,斗篷人首先冲出浓烟,紧随其后冲出浓烟的是一个提盾、穿着琥珀色战甲的矮胖子。

    “老子今天非要收了你!”矮胖子,炘谷族的精灵,于洪哲一边追向斗篷人一边对着斗篷人大吼。

    却见斗篷人右脚再一点,身体向后翻腾上空,同时斗篷人再次射出数十道银光,银光中的飞刃以各种角度朝于洪哲刺去,于洪哲却是一点都不在意这些飞刃,继续笔直地往前冲,说也奇怪,那些飞刃竟全部都在距离于洪哲一拳之距的瞬间被弹开,没有任何一把飞刃成功地刺中于洪哲。

    “哼!雕虫小技!也想与老子对抗!找死!”于洪哲大声骂道,纵身跳起,原本一直提盾横于胸前的右手往后一拉,拉弓蓄力,接着盾牌狠狠地重砸在斗篷人的身上,斗篷人瞬间脱了线的风筝一样,向后无力飘去。

    先落地的于洪哲看向还在倒飞的斗篷人,左脚向前一跨,然后以左脚为轴,一个侧身旋转跳起,身体转了一圈后,将盾牌朝斗篷人投掷而去,霎时,盾如流星,破风直撞斗篷人。

    却见本来一直倒飞的斗篷人却在飞盾逼近的时候,突然伸出双手,一上一下,夹住冲势不减的飞盾。

    “哼!自不量力!想要卸老子的盾牌!想都甭想!”于洪哲不屑地说。

    只见于洪哲双手手掌互拍,在斗篷人手上的盾牌便猛力震动了一下,于洪哲再拍,盾牌便再跳动,于洪哲连续足足拍了二十七下,在第二十七下的时候,斗篷人终于放弃要抓住飞盾的企图,但此时他双手上的黑色斗篷早已经被震得连一条丝都没有,而且双掌更是血肉模糊的可以见骨,而于洪哲更是早已经逼近。

    于洪哲不知是吹还是吐出一口气,总之那又长又卷的红胡子瞬间飞起,于洪哲大吼:“纳命来!”

    于洪哲一个跳跃,飞盾受到主人的牵引,本来平直的飞行途径瞬间便下斜,撞在了斗篷人的腹部上,同时于洪哲也探出了他的右掌,眼看着就要按住了那斗篷人一直藏在斗篷之下的脸,却在不远处传来一阵快跑的脚步声,同时还有一声高呼:“于壮士,手下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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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江平带领三百禁军作为护卫,尉子玄连夜从巨良城赶回北蓬宫,留守北蓬宫军士院的白一山将所有能召集进宫的武将校尉全部都叫了过来,共同商议着边官垂云的战况,而随着军士院接到军情告急的战报后,更是犹如炸了锅一样,军士院史无前例地人声鼎沸,此时此景,就算是当时洛坎与骊昌两国大战的时候,也不曾出现过,当时鲲琼国便以小学力微自居来袖手旁观,那时军士院也就只有不断观察着战局,甚至到了最后隐隐约约都有准备要投靠即将胜利的洛坎国,要不是兰戎国突然横插一脚,恐怕如今鲲琼国便要成为了洛坎国的藩属国了,不过这件事,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在战局突变后便避而不谈,而尉子玄更是不可能在冷姮盈和狄康武面前透露出这种想法。

    但如今祸临国门,军士院中的所有人虽还不至于面露恐慌,但却都是透着了不安与担心之色,同时又因为到底是再将兵力调往垂云还是内缩战圈以便凝聚兵力而

    争论不休的各种声音,以至于当尉子玄和江平走进军士院的时候,并无人发现,直到尉子玄来到主位的时候,所有军官这才赫然发现,不过正当他们要行礼的时候,尉子玄挥了挥手:“免了免了,本亡只想要知道诸位是否已经能告诉本王,我鲲琼国下一步要怎么走了”

    一瞬间,本来吵的几乎要将房顶给掀翻的军士院变得是鸦雀无声,而且刚刚吵着的是面红耳赤、伶牙俐齿、头头是道的军官们,如今就像是刚出生的婴儿一样,都忘记了要怎么讲话似的,每一个都低着头,默念着闭口禅。

    “白将军,你说”

    尉子玄一双锐眼扫视了一回后,将视线停在了自己一手提拔的心腹白一山身上,他相信白一山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

    “末将以为”白一山抬头看向尉子玄,试图从尉子玄的眼神中看出尉子玄真正想要他说出口的话。

    “王上,当战于国门之外,不可祸殃万千百姓子民”一位校尉突然抢话,道。

    尉子玄斜眼看向那名校尉,而戈登、白一山以及江平三位将军还有其他军官都纷纷透出岔异的眼神看向那名校尉。

    “王上,末将也以为如此”戈登转身,抱拳说道,接着便是一声声来自其他隶属戈登代表的老将阵营的军官的附和。

    尉子玄悄悄地瞪了白一山一眼,然后点头:“甚好”

    这时一名士兵大步跑进军士院,正要大喊,却是一眼便见到尉子玄,当下立即收住了大喊,江平问:“有什么事?”

    “捷……捷报……捷报……”士兵支支吾吾地说。

    “快说!”戈登一眼瞪去,说。

    “垂云关……垂云关外的匪军退了!垂云关……垂云关守住了!”士兵虽是因为尉子玄的出现而心中紧张万分,但当他说出垂云关守住了鲲琼国的国门时,依旧是内心激动澎湃。

    军士院里的所有军官听到了消息后,各个都是如释重负,而在所有军官中,江平是第一个转身对尉子玄说:“王上英明!若非王上有先见之明,事先调派索尔将军前往,今日我鲲琼国恐怕就有失去一名大将了”

    江平此话一出,军士院里纷纷响起赞美尉子玄的话语,而与江平一直明争暗斗的白一山,如今却已经是心凉了一大半,今夜在军士院中,自己几乎要成为了尉子玄眼中的一根刺了。

    然而就在军士院里一声一声的大气喘出来的时候,又有一名穿着苍蓝色盔甲的男子走进了军士院,那名男子一踏进军士院,除了三位将军以及少年国王以外,其余的军官无不收起了那松了一口大气的表情。

    苍蓝色盔甲,全鲲琼国只有一支队伍有,也唯有那一支队伍可穿,立于鲲琼国所有军种的最顶点的队伍,鲲鹏军,全员术法兵,同时也是全员特种兵,无论是术法作战,或是兵器拳脚,无一不是在鲲琼国中称的上菁英中的菁英。

    创立并且执掌鲲鹏军之人,正是那已经许久未曾露面,但在朝中军中威望依然在,且让少年国王尉子玄既是想倚仗又想要舍去的李将军。

    当穿着苍蓝色盔甲的男子走到集结了鲲琼国大半数军官的人群中时,哪怕是军阶高于其人的,也都纷纷让道,让那名男子来到地图前,与鲲琼国王尉子玄对立于桌前。

    “鲲鹏军林仓,拜见国王”穿着鲲鹏军苍蓝色盔甲的林仓,抱拳说道。

    如今哪怕是江平、白一山和戈登三位将军都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紧张的表情,少年国王和李将军之间的不和,其实在军官高层中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但武将与文官不同,就算是国王,若无法取得武将的信任,充其量国王也就只是一个名义称号上的国王,实际上并无真正能调动兵力的实权,这与文官中唯君王马首是瞻的态度可谓是大相径庭。

    而现在一名鲲鹏军的士兵来到军士院,无疑的便是得到了那名李将军的授意,这也表示了一直未出面不出声的李将军,可能将会再次走入朝中,而这无异于更让鲲琼王尉子玄在军中的名声更加地一落千丈。

    憋着心里那股在原本就已经没有多少实际话语权的军官面前被大大羞辱的愤怒,尉子玄说:“免礼,林将士,有什么事要与本王报告的吗?”

    “回禀王上,今夜,洛坎太子与骊昌公主,于北蓬遇袭”林仓说。

    林仓的话一出,原本稍微放松了的众军官,瞬间又再一次紧绷了起来,军士院中的气氛,如凛冬一般,凝结成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