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成亲
祭坛在黎都北,如今的黎都有宗庙而没有祭坛,至少没人来祭坛,荒废许久。
一些孩子在祭坛边玩耍玩。
孩子们见大家都来了,就自觉散开,要跑回家。
妲己捧着一壶水,高高兴兴来了。
“先不要跑!我帮你们洗去身上的污秽!”
说着,她就把水淋到了孩子的头上,孩子们骂了她两句就跑开了。
往人家身上泼水,那是嫌人家脏的意思,怪不得妲己会被骂。
只是风俗不同,问题不大。
妲己琢磨着,还是少干事,少说话,多听为妙,免得干了蠢事还不自知。
于是她拿起扫把,认真打扫祭坛,今天是要给新人成亲,怎么都得把这打扫干净了。
打扫完之后,她又去给女子打扮,又给她找了件漂亮的衣服,用清水洗她的脸,用朱砂点缀她的唇,将她的头发扎成发髻,将兽骨雕的凤钗插在她的头上,将彩石做的项链戴在她脖子上。
清水照耀她的模样,妲己都看呆了,好漂亮啊!
女子端坐在祭坛边。
男子牵起她的手。
黄昏降临,夕阳浸没在云层里。
男子开始赞美女子。
“你是天底下最美的人。你是我一生的挚爱。我要把你娶回桑林。在那里建起我们的家,延续先祖的血脉。”
女子很高兴。
“还等什么,快去吧!”
大家纷纷祝福。
“百年好合,多子多福。”
妲己这时给巫都献上一壶酒。
“这一壶浊酒,你来喝!”
大家都注视着巫都,巫都将酒饮下,开怀畅饮。
大家纷纷跳舞歌唱,婚礼一片祥和,夜幕很快降临。
男子的父亲赶了来,他气冲冲指责道。
“这像什么话!父母都不在!她不是我的儿媳!我没这么穷的儿媳!”
女子赶忙道。
“父亲听我说!我的嫁妆被阿球偷走了!所以才这么穷!请大家为我做主。”
阿球在哪?!大家很快把阿球揪了出来,这人太好找了,四处游荡,坑蒙拐骗,鼻子比苍蝇还尖,嘴比啄木鸟还利,踢寡妇门,踹老人锅,哪哪都有他的身影。
“这只倒霉兔子,还来参加婚礼!被我们逮住了!”
阿球叫骂着。
“你们想干嘛?你们这群土鳖想干嘛?”
众人正要给他理论,君滩抱着一捆柴走上了祭坛,她将柴架了起来,堆了很多,叠了很厚,一把火烧着,那真是火光冲天,火光着亮了她的脸。
她拿起板子,摇了摇铃铛,跳舞的不跳了,唱歌的不唱了,抓人的不抓了,大家都安静下来。
妲己面露憧憬,伏倒在君滩面前,她深情唱道。
“你好美啊!!你是蚩尤之令!是矩木之神!请带我们前去桑林福地!”
君滩对妲己的吹捧已经免疫了,她平静道,“大家听我一言!我有板子,能令曲变直,令坏变好,正适合对付这人!”
说罢,她将板子对准阿混球,一板子下去,重重打在阿球背上。
“你盗取我们的财物,不该打吗?”
这一板子确实结实,可也只一阵痛,然后就好了,所以阿球不会长记性的。
君滩收了板子,露出祥和的表情。
“还需我提醒你做了什么吗?你偷人家的嫁妆!快还回去!我有心宽恕你,你也要值得宽恕?”
巫都喝了酒,已经是有些醉,只听君滩说宽恕二字,他可太中意这个宽恕了,连连表示赞同。
阿球心想不过如此,挨上几板子而已,看都不看她,扯着嗓子喊。
“我没偷!我绝对没偷!我偷她的?有种继续打!有种你打死我!”
妲己伏不下去了,她很生气,真想站起来,锤他丫的。
众人看他这嚣张态度,就很生气。
“你可知神君之令,窃人家的财物,该杀了祭祖!”
阿球哈哈大笑。
“你们有家吗?你们有祖吗?谁看见我窃了?”
这人居然说我们没有家?!
巫都不得不出来解释。
一般而言,祖宗基业叫做家,说人话就是,要有地,要有房,要有庙,要有人,还要有姓,还要有兵器。
大家一阵叹气,这么一说,好像真拿他没啥办法。
一听大家叹气,阿球就来了劲。
“你们一定说我太坏。我是坏,可这世上比我坏的多多了。他们在城外游荡!时刻盯着你们!敢打我?他们不放过你们!”
“你们去了桑林,就是羊入了虎口!就是土鳖下了锅!”
“离开了家你们没得活!那桑林我绝不去!我劝你们也不要去!”
君滩将板子重重摔地上,她要让大家明白。
“男人娶了女人,女人生了孩子,先祖得以延续,这就是家!”
“我们一家三口,在桑林生活多年!我们的日子过得很好!”
“至于他说坏人还有很多?好笑!”
“手在我们手上,脚在我们脚上。洪水,妖兽,地震一齐来了。”
“地震不能伤我们,妖兽不能吃我们,洪水不能淹死我们!何惧一个贼呢?”
“先祖赐下了桑林福地,我们在那里种桑种稻,做坚固的房子,养厉害的神狐。何惧更凶狠的贼呢?”
“我们跟相爱的在一起,建立我们的家庭,延续祖宗血脉,大家在一起,心连在一起。何惧更多的贼呢?”
阿球见此情景也慌了,干脆赶紧认错,又说什么嫁妆早被他挥霍了,以后才能还回来。
君滩挥起板子,赶走了阿球。
“滚吧!所有人都知道了你的嘴脸!”
人是赶走了,可没有嫁妆,这亲事还是无法进行!
妲己心里一痛,取下自己的玉镯,用一块手帕包好,递给了那位新婚女子。
“拿去!随礼!助你们百年好合!!”
女子道了声谢。
男子父亲见到手镯,还仔细琢磨了下,原来是玉质温润,条纹优雅,色泽鲜亮,也不多说什么,欢欢喜喜认了这个儿媳。
妲己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母亲给她的嫁妆,她就这么送人了?!虽说宁兰给了她两副,命儿给了她一幅,总共是三副手镯,她送出去一幅还有两幅。
她不觉警惕地看着周围,生怕宁兰突然跳了出来,那后果不堪设想……真的好心虚……算了,千金散去还复来,一个手镯而已。
宁兰其实没那么在意,要是摇光在这儿,她绝对比任何人都心痛,她才是真正的爱财如命。
大家把祭坛打扫了下,又要举办第二场亲事。
这亲成得清新脱俗,没有烟尘味儿,巫都满脸嫌弃,好酒好肉都没有,如何留得住客人呢?他起身就想走。
“我突然想起来,神君安排我的事还没做。”
妲己拦住了他。
“莫急!还有一场亲事!好聚好散嘛!我这就去请新人!”
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巫都喝了酒,在这外有洪水,城中缺衣少食的情况下,一壶酒也是弥足珍贵,诚意满满了,他也只能留下来。
妲己要去阿混家,蝉阏要和丈夫团圆,得把她从阿混家带出来。
月亮有些亮,夜已经深了。妲己知道他家的位置,快步赶去。
阿混家的院墙修得很高,门也很厚。
她敲开了门。
开门的是个家奴。
“找谁呀!”
妲己很礼貌地说,“我找蝉阏。”
“啥事啊?”
妲己如实回答,“祭坛成亲,我们邀她前去参加。”
“天有点晚吧?”
妲己点了点头,“是她的亲戚要成亲,她要来!一定要来!你们也都可以来!来者不拒!”
家奴心想,这蝉阏有什么亲戚!不都死光了吗?这肯定是个骗子,就戳穿了他。
“骗子!她有什么亲戚?你说实话!你到底来做什么!”
这时院中响起一阵狗吠声,阿混走了过来,但见他身着黑袍,腰中跨刀,头戴高冠,面貌丑陋,小眼睛大鼻子,一幅丑相。
妲己也不装了,摊牌了。
“告诉那什么阿混,我们是蝉阏的家人!蝉阏不愿搁你们这儿待着,你们把她给放了。”
“你们还拿孩子做要挟?那是你们自己的孩子!可不是别人的孩子!”
“你们要杀自己的孩子,疼的是你们!”
“不要做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
阿混沉默半晌,问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妲己不由得一笑,“岂止我知道,全城人都知道了!”
全城人都知道了?他这点家事全城人都知道了?阿混也是要面子的,他脸上挂不住,又问着,“蝉阏不待我这儿!她去哪!”
妲己想也不想就告诉他,“回娘家,去夫家,她要和她的丈夫在一起,我们今晚就给她成亲……”
妲己说完,还偷偷看阿混的脸色,见他不甚在意。
于是她又说,“我知道你不愿意,可不管你愿不愿意,你都得愿意,这可是神君之令,霸占别人的妻子要处死……”
妲己还没说完,气氛就全不对了,阿混怒不可遏,一拳落她额头上,又踢出一脚在她身上,骂了句什么东西,也敢称什么神君!骂完就把大门关上了。
整个过程酣畅淋漓,毫不拖沓,再补一拳,妲己应该要凉很久。
“打……人……啦……”
妲己正要喊人,发现完全喊不出来,甚至喘不过气,她倚着门,只觉得天旋地转,好容易缓过劲儿来,晃晃悠悠回到了祭坛。
呜呜……回来后她就开始哭,她先是走到君滩面前哭,又走到大家面前哭,然后跪坐在角落,自个儿在那哭。
大家忙问,“怎么了这是!怎么了这是!谁欺负你啦!”
妲己止住哭泣,哀叹道,“我被人打了,一定是那阿混打的我。”
“我真蠢!我早该想到的!这就不是个讲理的人,我还去上门讨要!自取其辱!”
一些人听她如此说,想了想也只能认了。
“此事破镜难圆!”
“顺其自然吧!别管了吧!
“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有没有搞错!妲己之前可是答应帮蝉阏的,当时好几个人答应帮她的!这就变卦了?
这时君滩站了出来,她将那妖兽的骨头重重扔进火堆上,熊熊烈火在燃烧,她必须坚持下去。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们虽然不是君子,但也不能轻易食言!”
“她是第一个戴头冠的,她是上天所赐!”
“我们的桑林福地没戏了吗?我们要是不救她,日后必遭天谴!断子绝孙!死无葬身之地!”
大家纷纷赌咒发誓。
“若不救她,烈火焚我身!”
“若不救她,地震砸我的屋子!”
“若不救她,我的孩子活活饿死。”
巫都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就遭天谴了呢?!他赶紧反对。
“人家不放人怎么救!她已经是人家的妻妾了,说难听点你们这不也是去抢吗?”
君滩虽然是个瞎子,但仍旧朝巫都跪坐的方位看了一眼,脸上写满了不屑。
妲己不顾身上的疼,也非得跟他理论不可。
“当初阿混抢我们时,我们念在邻居的份上,千般让着他!一声都未吭!如今我们去抢他的,他竟打我!”
“啊呸!如今神君圣明,要杀那些坏人!我们根本没有抢!这是讨还!”
说着说着,妲己干脆匍匐在地,哀求着大家。
“蝉阏是个好人!我们一定要救她!一定要去救她!她一定被我们救!”
妲己笃定心思,口中念念有词,一遍遍复读救蝉阏,救蝉阏。
大家见她开启了念咒模式,也不由自主陷入苦思之中。
要怎么救呢?
怎么去救呢?
久久的平静之后,突然有人大声道,“你们没发现吗?阿混就不是好人!”
众人不由醍醐灌顶。
“我也发现了!他不是好人!”
“你看他抢过多少妻子!他抢过多少孩子!”
“他和我们赌大小,我们从没赢过!贝币全被他骗去了!”
“他年轻时跟一伙人在城外四处劫杀外地人,闹得外地人都不敢来咱这儿!”
“那日粮仓失火,他找了一群人说是救火,可不见他救火,只见他搬稻谷!”
“他说火太大先救稻谷,那些稻谷全搬到他家。”
“事到如今,也不见他拿出来!现在找都肯定找得到。”
“如今神君已下令,这种人的末日到了。”
“我们是好人,不会私自处理他,该将他交由神君处理这只畜生!”
“这只畜生!杂种!老鼠!”
偷稻谷这事着实震惊了巫都,他只知道自己干过这种事,没想到别人也干过,那还了得!
巫都站直了,拔了拔腰里的刀。
“我去处理!再将那什么有夫之妇请来!今天不治治这群老鼠,还以为我们吃干饭的!我一定要他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