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监考老师是天才少女
不得了了。
杜安康呆呆地望着镜子,里头是一只小熊猫。
就是那种有着白绒毛大耳朵,毛绒大脸盘上长着微微翘起的短吻,圆溜溜的大眼睛上还有白色粗短如阴阳鱼眉毛的萌物,为什么会这样?他努力回想着前两天那些奇事的细节。
夕阳斜下,金色余晖化作耶稣光,考场里的灰尘像玻璃球里漂浮的雪花。
“你迟到了,不能进考场!”
模样精致如洋娃娃,杜安康的监考老师瘪着粉唇堵在教室门口。
洋娃娃在一片金色的逆光中,湖蓝色的眸子晶莹,眼睑柔柔地在眼角汇成垂下的线,仿佛是受了欺负的幼兽。
监考老师是杜安康大学里的比利时留学研究生,靠着“小仙女”、“芭比娃娃”的皮囊成了学校小有名气的网红。而她之所以会来监考,都是因为顶替临时请假的监考老师。
一个外国人监考就已经很奇怪了,更奇怪的她是一个年纪约莫十四五岁的女娃。
“七点考试,现在七点十五,刚好,刚好。”杜安康双手合十,心想这不是什么大考试,一般没有谁会细究,即便是迟到到七点半,好说话的监考老师也会放人进去。
“你的表不准,七点十七了。”洋娃娃举起手机给杜安康展示时间。
杜安康对她这矮冬瓜实在认真不起来,还好她身体娇小堵不住门。
“网开一面,刚刚两分钟,您看。”他咧嘴笑,准备从门口的缝溜进去。
然而洋娃娃跨开步子又堵住杜安康左边的去路,俩人就左右腾挪做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哈哈……”考场内奋笔疾书的考生见两人荒唐的模样哄堂大笑。
“考试中,严禁喧哗!”洋娃娃回头跺脚。
她中文很流利,没有一丝蹩脚老外的口音,但腔调很奇怪,杜安康觉得熟悉又陌生,要不是杜安康事先知道她就是个比利时人,逆着光刺眼,还会让他误以为这是个染了头发刚从漫展回来的本地小姑娘。
杜安康抓住小姑娘回头的空档,向前踏出一步正打算钻进教室,哪知道夏洛特居然有了新招。
啪——门被她用力摔上,险些压扁杜安康的鼻子。
缺考在校规里被定性为态度问题,直接取消重考资格,换句话说杜安康会挂掉三个学分,一分一百块,直接损失三百块。
憋着一肚子鬼火,回了寝室,杜安康百无聊赖地等到“亲儿子们”考试归来,他们把杜安康出糗的事当成了谈资,揶揄模仿着杜安康求饶的窝囊模样。
“我他妈被欺负了,被外国人欺负了,爱国情绪怎么表达?爸爸我平时怎么教你们的?”杜安康没好气地抢过何海涛手中的薯片,“父皇我一世英名教出你们几个狗汉奸儿子,很痛心!”
“是你先迟到的吧,也不是很吃亏嘛,至少跟夏洛特近距离互动了。”叶思山舔了舔嘴角的油渍,“那颜简直是天使……”
“死变态。”杜安康用一个鼻子呼气,没好气地踢了他一脚。
“嚯——”
一直在一旁看热闹的何海涛冷笑一声掺和进来,这家伙总能用小动作打断别人说话,抢过话头,“天使?比利时网红小女生吧?这得听我好好唠唠,我可知道这妮子的脏事。”
赃事?杜安康心想有点意思,立马和叶思山都伸长脖子。
“那妮子,别看人传天才少女,长得像天使下凡,其实暗地里,啧啧啧……传说每周星期五,都会有一个开豪车的老男人来接她。”何海涛举着手指,他讲话能吊起别人的胃口,而且还掌握一些连女生都不知道的八卦。
“那又怎么了?”叶思山咂嘴。
“哼,我怎么生了你这个蠢儿子,还怎么了?你知道那小妮子穿的鞋是什么牌子吗?Burberry,Burberry是什么你知道吗?土老帽,包是哪年的绝版款?那么小的女孩,随随便便全身奢侈品?嘿!没有点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过去吧。”何海涛坏笑,他的表情就像告诉叶思山脑袋上有一顶绿帽一样高兴。
叶思山刚想张嘴,杜安康马上推开他。
“别理他,会八卦就多八点。”
“什么八卦?真人真事,我告诉你们,我是亲眼看见那土豪大叔给她塞钱的,这么厚一叠呢,狗胆包天的,光天化日的,也不弄个信封,不害臊。”海涛一脸坏笑的比划着那钞票的厚度。
“你这编的也得有点限度……刚刚还在说传说呢。”叶思山好不容易挤进谈话。
“车牌号你老子都记得清清楚楚,离A7Q67。”何海涛舔了舔嘴唇,眼睛死死的盯着叶思山好像想从里面得到些什么。
何海涛一张嘴就是宛若他亲眼所见的黑料,而叶思山一直用恶意诽谤、仇富等字眼帮“小天使”开脱让整个寝室的气氛变得快活起来。
杜安康自诩为正正经经的男女平权主义者,他才不会因为那女生长的颇有几分姿色就认为她们都是“不会放屁的美少女”,听了何海涛那套绘声绘色的描述和猜想,除了有些恶心反胃,他甚至觉得有一种观看“挤黑头”排压的畅快,谁叫那个死妮子害他损失三百块呢。
“说了半天越编越离谱,不跟你们扯了,我洗澡去了。”
“呵呵。”何海涛一把拉住叶思山,“先别走,我们打个赌,康哥儿作见证——明天就是周五,那个土豪老头一定会按时来接她,到时候……”
“见证个屁啊?我也要掺一股。”杜安康想着偶像行为,粉丝买单,拿叶思山这个夏洛特的粉丝头子撒气。
赌局被何海涛运作的像模像样,赌注为叶思山饭卡的余额,整整七百块。只要拍到他们交易的照片,就算杜安康和何海涛赢。
“好事都让你们占尽了,那你们拿不出证据呢?”叶思山急得跺脚。
“我给你洗一个月袜子,康哥不用你陪注,咱们就这么定了。”何海涛拍拍胸口,突然泄了几分豪气望着杜安康低声说,“只不过,我定了明天回家的机票,抽不出空,情报我提供了,活还得您亲自出马,放心事成之后,咱们五五开。”
杜安康随口问了一句:“真的赌啊?”
“废话,我何海涛什么时候扯过淡?”何海涛扬起下巴,然后捧着杜安康的耳朵小声说,“思山已经上钩了,我有把握宰他,你就说你跟不跟吧,妈的,下学期开学天天吃小炒。”
何海涛吸溜吸溜口水,坏笑。
“跟!”杜安康坏笑着瞥了一眼叶思山,瞅见那张惊愕的脸后他铁了心要去偷拍。
至于偷拍,那“交易”都在光天化日之下进行,那也不能叫偷拍。
第二天,杜安康买上一瓶冰镇的矿泉水坐在人工智能学院门口的长椅上等待着肮脏交易的上演。
梧桐叶层层叠叠地漏出微弱的斑驳阳光,行李箱轮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忽远忽近,渐渐地一丝困意爬上杜安康的眼皮。
期末考试结束后,对杜安康这种离川本地学生来说就会闲得发荒,所以他也鬼使神差的把“赌局”当成了正事做。
林荫道上的风时有时无,杜安康忍着燥热暗骂自己愚蠢,何海涛那不负责任的胡诌也能让他付出宝贵的暑假时光。就在他快要骂自己脑袋被门挤了的时候,他身后的大门传来了啪嗒啪嗒的清脆声响。
一回头,一袭齐膝小黑裙双肩挎着嫩绿色青蛙书包,金发小女孩正迈着两条穿着白长袜的纤腿快步走出来。
杜安康一口被桑拿天蒸得发热的矿泉水呛住了。成了!这何海涛的消息也有够灵通的。那个把他得罪的小妮子从他身边经过,径直的朝一辆一直停在路边他却没有注意过的黑色大奔走去。
她在驾驶席的车窗前敲了敲后,车窗摇下,一叠厚实的红色百元大钞便递在她手上,那只递钱的大手不耐烦的摆了摆示意夏洛特上车。
然而现在在打开手机照相功能为时已晚,杜安康狠拍大腿,这么精彩的镜头居然被他错过,距离半个人行道,绝对能拍得清清楚楚。
黑色大奔前轮子刚走,一辆的士就刹在杜安康面前,司机师傅把车窗摇下一个缝。
“小伙子,等车吗?”
可以,坐着的士跟上去,杜安康纠结着望向堵在道闸前的大奔,眼看司机摇上窗户,他大喊,“等等,师傅,我要坐车。”
杜安康想通了,既然在学校里随手拍张照片不是偷拍,那在夏洛特和土豪进酒店的时候随手拍张照那也不是偷拍嘛,而且那照片更能击溃叶思山的那片痴心,体验当一次狗崽和私家侦探也很有意思。
扔掉可乐,他以百米冲刺的启动速度冲进出租车后座。
司机师傅挑着眉毛,“同学,你搞什么呢?没人跟你抢啊。
“师傅,跟上前面那辆车。”
“怎么?你要干什么?”
前方的道闸缓缓升起,再耽误片刻就跟不上了,杜安康急得抓耳挠腮,情急之下,杜安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鬼点子含糊胡诌,“捉奸,我女朋友跟大款跑了。”
也不知道是空调的冷气浸入了毛孔,还是怎地,车厢里的气氛凝结了一秒,随即出租车司机深吸了一口气,懒洋洋的眼神变得坚定。
“小兄弟,什么都别说,坐稳了。”
唬住了出租车司机,接下来又出现一个让杜安康头疼的事——黑色大奔离A7Q67去的地方很远。计价表上的数字一路飙升,杜安康不敢直视,当然他不能半路下车,已经投入了接近一百块了,如果此时放弃就相当于把钱打了水漂。
“奇奇怪怪,吃个饭跑这么远,这附近有什么馆子来的?”司机瞥了一眼坐立不安的杜安康。
不怕,还有叶思山的赌注,350块减120块还有富余,杜安康咬牙。
谢天谢地,坐了接近一个小时的车,夏洛特那小贱人终于到了目的地,计价表也停留在了167块上。
这是一处老旧厂区,挂着杂乱电线的电线杆上,掉漆的绿罩路灯孤零零地投下一道照片泛旧才独有的橘色锥光,灯光外,剥落墙皮的红砖和生锈的卷帘门都模糊在了一层夜之里。
“我靠,开这么好的车,来这种地方幽会?”出租车司机咂舌。
“是啊,玩得挺别致。”
“小兄弟想开点……”
杜安康没有闲心听师傅开导,环顾四周终于在不远处的路灯下找到了目标。
夏洛特像是在等人,晚风轻抚起小黑裙裙摆,孤灯中她那湛蓝色的眸子和淡金色的长发成了整条街上唯一的色彩。
怎么会到这种地方?吃饱了撑的?四处都是破破烂烂的棚户改造区,难道那土豪大叔有些独到的癖好?也好,这里灯光灰暗,也好隐蔽取证,杜安康想,就在他感叹美和丑结合扭曲为何让人惋惜又恶心的时候,夏洛特那头有了动作。
她咬了咬嘴唇,甩着小手独自进入了一个小弄堂,杜安康打开手机录像,马上小跑跟了上去。
潮湿昏暗的小巷里湿滑的青苔爬满了墙角,夏洛特埋头一边玩着手机一边左拐右拐前行,杜安康在她身后四五米紧紧尾随,期待着大新闻的出现。
夏洛特玩手机玩的很专注,她娇小的身子突然一个踉跄,摔了个狗吃屎。
“呀——”
杜安康被她的尖叫吓得躲进一旁的暗处。
夏洛特双手抱着膝盖在地上疼的直打滚,带着哭腔的呜咽在巷子深处回荡。而她摔在地上的手机突然发出了急促的滴滴滴声响,在地上蜷缩的小人儿是被那声音驱走了疼痛似的,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一溜烟像只兔子一样消失在了小巷拐角。
杜安康压低脚步跟上,一只香槟色内衬干净的玛丽珍鞋遗留在原地。
难道被发现了?杜安康心想,不太可能吧,她没有叫喊,一般遇到有人跟踪尾行首先大声呼救才是正常的,但是她急的连小皮鞋都跑掉了一只,光着一只脚丫,什么事情让她这么急得鞋都不穿了?
跟着那手机急促的滴滴铃音回音,九曲回廊般的巷子里渐渐抹上了蓝色的荧光,就在杜安康以为日光灯时,蓝光却渐渐地强烈,强烈到刺眼,直到他拐过最后一个拐角。
小巷的尽头的缝隙嵌着强如白昼的蓝光,杜安康揉起眼睛适应了光线,一股恶寒直窜他的脑门——巷口那头,一道蓝色光柱直冲夜空,而穿着小黑裙的娇小人影急匆匆地冲进了那道光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