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我没理解他口中的行了是指什么，还以为是他终于聊够了，一个正身，把当时在电话里简说的事细致地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一天半之内发生的事硬是被我讲了小半个钟

    四叔听完，眉头紧锁，很久都没说话.我又有些紧张，先开口问了，那个，四叔，你说类似的事是什么啊

    我年轻的时候，那时候还没现在这么受村里人的尊敬，还是浑小子一个，也在一次好像一如往常的大雾里，看到人影，但是远没有你看的这么仔细，只是模模糊糊一个白色的衣影，那时候还没有祖师，我只当自己看花了眼，后来认识了祖师，我问过她，她说那不是她，是乘大雾从宫里出来的南宫瑶、四叔一口气说了一长串，震的我说不出话

    你应该也发现了，村里的雾，有时候并不符合季节，祖师没说过，但我一直认为那是宫里有什么东西造成的影响，为的就是方便地下的某种存在活动，按这大几十几百年的情况来看，他们没有一点恶意，甚至是一种庇佑，四叔说

    庇佑?听到这，我忍不住反问

    四叔喝了口茶，说，你知道有多少人在这里躲避世事纷乱吗，用最近的来说，你姑奶奶的万姓，是后来改的

    啊?啊?这一句话可比上面那一串让我惊讶多了，但我还是示意让他先说

    接下来的话，就纯粹是我的猜测了，四叔说着，没了口音，吐字清晰了许多.人仰后靠在沙发上，望着手里不停盘动的串子.过了有一会儿，他才开口说，村里，不，应该说毙尸宫周围，有一套会筛选居住人的判定机制，虽然我也不清楚这种机制的规则

    那时我听的越发茫然，怎么越说越玄乎了，问到，那毙尸宫周围不就是村子吗，那这.话还没说完，我看到四叔在摇头，住了嘴.他接着说，我觉得，毙尸宫不是一开始就在这里的

    他这么说，我却没有太惊讶.我去过毙尸，进过宫里，有一个猜想，也停留在猜想，但在那天的交流中，我摸了摸下巴，说出来了.毙尸宫本身，就是活的

    四叔听了我的话，点点头，又说，再具体的事我也没法继续说了，我选择在长阶前停步，有些事是没法知道了，雪涛，也许会知道的更多，甚至，也许大概，可能会和祖师兄师姐一样，死后留在地下

    四叔这下说的，可是我当初从来没想过的，一个猛回头去看他，他也看我.见我嘴一张一合也没说出个什么，他慢慢地说，担心什么，雪涛一定会长命百岁，到时候我老也老死了，你都得驻拐了

    我没听四叔打的岔，他每次说正事都要扯一段别的闲活缓解气氛，但那时候谈的哪是说轻松就轻松的事，话说到林雪涛身上了，我问的却是别的.祖师少说也百十来岁，怎么就三个徒弟，毙尸应该还有很多人吧

    不知道，但别问.四叔给了一个我没想到的回答.我能明确告诉你宫里只有四个有意识的人，具体什么状态就不知道了，但千万别去问祖师她没让你知道的事

    为什么.我说.以及你为什么能明确.我在心里说

    换作以往，四叔肯定会对我没用的追问毗一句，可那天没有，他一字一句一顿地说，我能知道无道祖师的存在，只是因为我的少年时期偶然在家见过也一面，那时我爹妈本来有事在怪我，也特意停下来对我说，对祖师，不许问和她本身有关的问题，她不主动说，就不要好奇，恰当的无知，是保命的方式

    恰当的无知，是保命的方式

    林雪涛也这么说过

    话都说到这种份上了，我也没有为难四叔的必要了，转而去问了他另两个他没遇到过的事

    话题一变，四叔的语气一下放松了点，他说，这个啊，我初步认为是你上了众生阶，脑子让搞坏了的后遗症

    不是，啊，这么草率.上一句还在认真分析，下一句就跳到我单纯脑子有问题上了，属实让我无语.但也没办法，他说的我倒是想过，但不明白我要脑子受损不应该早几年就有征兆了吗，怎么到现在才有反应.明显问四叔也问不出来，只能等下次见祖师

    等等，为什么一定要问祖师，林雪涛知道的也不少啊

    见我起身就去找手机，四叔哈哈一笑，明白我想干嘛，起身就要走

    等等!我把他叫住.你又去哪

    买菜回家做饭啊.四叔又恢复了那口语化的腔调

    哟，谁知道你不是跑出去又没音信了，我故意阴阳怪气

    诶你小子四叔装着要来撞我，也只是拍了一下我的肩，笑着说，我下次走之前通知你一声，行了吧，唉，真不知道你这么重视身边的人的性子是好是坏

    四叔确实没蒙我，那天之后他一直留下左旗，到处乱跑.而虽然我仍然不知道他在做什么生意，他钱倒是真赚挺多，没两天就要给我换车换家具换手机，我也一个没要，反给他塞了一笔自己赚的钱，算是我在这住处的房费.他收的时候嘟嘟囔嚷不知道在说什么，很不开心，但拗不过我

    给林雪涛的电话我也打了，准确来说是给他发了信息，让他不忙了给我打回来.几天后，我收到了林雪涛打来的电话

    我在短信上没说什么事，电话打过来了我也说我不是什么大事.等听我说，他在电话那头安静了半分钟，憋出来一句，你这不是个屁的大事，你知不知道三次里有两次你就差点死了，天哪，真是傻人有傻福

    林雪涛的意思是，四叔说对了一小部分，上过众牛阶后脑子里被填充太多东西，在底层意识里具备了一些可以接受更多信息的途径的资格.打个比方，就是一个从来没学过数学的人上过众生阶后就会在自己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学会加减乘除，结果一后一看到一些题目就自动理解了，只可惜会的不是真数学

    万莫仇.林雪涛突然质问语气地说.你是不是最近没少反复咀嚼过去在毙尸宫看到听到接收到的东西啊

    你怎么知道?他猜了个准，怎么，千阴录还是逆命书有读心功能

    废话，你真傻的啊，不是告诉你不该想的别多想吗

    什么叫不该，祖师也没说过啊

    你敢说师父没告诉你说这些东西你用不到，忘了就行?

    呃，这个嘛，诶，和这有什么关系啊，毙宫有自动读心这么高级的功能吗?

    想听理论还是比喻

    还是打个比方吧

    从前有个小女孩能看见鬼然后和家人朋友出门但只有她遇害了因为一个人肩上有一只小鬼就算她装自己看不见也还是会被注意到她其实发现了，听懂了吗莫仇小朋友

    你在法术吟唱啊，说慢点会死吗

    毙尸宫里的东西，实际上对所有活物死物都是“存在“着的，她们锁定目标的方式就是看谁注意到了她们的“存在“并作出反馈，极少有天生就能感召毙尸的吸引的人，都是后天进出宫被强行植入了发现一些东西“存在“的能力基础.就像一些陌生的语言，从来没学过的人也许都发现不了这是一种语言，但你只是认识一个词并加以侧耳倾听，你就被发现了，这么说懂了吗

    可是当年也没这些事啊

    哈?很简单啊，让你别回想别回想别回想，为的就是减少对一些“知识“的熟悉程度，能忘了最好，只要越陌生就越不会直接反馈“存在“，你把这事背得滚瓜烂熟的，别的什么一说关键词你头就扭过去了，不被发现才怪

    我服了，这么严重的事，为什么，祖师说的那么轻描淡写啊!我的音量不自觉提高了，奔溃的心情直接就能听出来.知道她说话有时候和实际情况有些脱节，但这么说话有些要命了吧

    林雪涛那面安静了一会，才有停有顿地说，我觉得，可能，师父也没想到，你这么闲

    这师徒俩完全就是一伙的!

    对于幻听，林雪涛说我应该好好谢谢大雾，谢谢雾里的一些存在，要不是它们好心叫我，我就挂了.而那只白鸟，应该就是南宫瑶，但他是个什么鸟啊不是什么人，林雪涛也不清楚，只听他师父说挺爱多管闲事的，所以也要谢谢南宫先生的多管闲事

    至于烟雾里的人影和梦，原理同上，而且是最没有恶意的，他也有过好几次

    最后，关于夜里那个吓的我半死的人，林雪涛让我足足描述了三遍特征才说了一句，我去，师姐怎么找你去了

    谁?谁?你说那是林琀.我震惊地看向手机，我想过可能不是个正常活人，没想到真是活尸啊

    铁面钢靴，右鞭左锏，鬼娘子林琀标配，哥们你真命大的震撼到我了.林雪涛一边“渍啧“一边说

    什么叫命大，她杀我来的?为什么啊，当时不了解这位祖师姐的我完全理解不了，还妄想什么讲人情

    这个嘛，我只能告诉你我师兄师姐很排外的，你就是我亲哥都得抗揍一点.何况不是呢，宫里四个人，三个就是尸，除了我师父，天王老子的话都不会听的，我求都不一定有用

    听完林雪涛的话，我只有一个想法，“老子没死真是太好了“

    讨论完这些主要的，我又和他扯了很多有的没的，把熟人的近况都拉了一遍，而四叔回来的事他就比我早几分钟的一个电话知道.他说他确实没我这么担心，因为祖师对他说了，别看四叔对熟人吊儿榔当的，他是所有人里命最大，最会活人的那个.反正他师父说啥他都信呗

    把所有事都问清楚了，我也舒服了.本来想自己再复盘一次，又想着为了我以后还能回村，相关的东西还是再别多想了

    到底人林雪涛上面有人罩着，死人也是人，阵营就不一样，我还是个外人.我坐在毛叔店门口，晒着太阳，抽着烟，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