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又一次仔细打量面前这个女人。

    年纪不大，也就比自己这辈子大个三四岁，正是豆蔻年华。身材近乎完美，该瘦的地方瘦，该胖的地方胖，再加上一张如同雕刻出来的俏脸，确实有祸害男人的本钱。

    怪不得她敢打包票说服小林总见我。

    “什么时候能见到小林总？”姜羽问。

    “你想什么时候？”女人反问。

    “明天这个时候，工友们就要被赶出工地了。如果不出意外，晚上只能睡在桥洞下面。”

    “工友里面包括你吗？”女人盯着姜羽的眼睛。

    姜羽心头一震。我去！难道演技还是不够优秀，暴露了我本来面目？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小妞一声轻笑，从椅子上起身来到姜羽的面前。

    “脱下来！”她命令道。

    姜羽吓了一跳，第一反应是大喊一声“非礼啊！”

    这女人胆子也太大了吧！居然妄图在宏远公司，在小林总的办公室里施暴？！

    “对不起，身为一名谈判官，我是一个有尊严的人，只卖艺不卖身！”

    女人愕然，睁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姜羽。

    “你？你混账！”

    咋又骂人了？这野蛮人！让我脱衣服你还有理了！

    姜羽一脸愤然。

    “谁稀罕看你的身子！”女人一脸羞恼，“我要是没猜错，这套西装的标牌还在里面挂着吧？”

    姜羽大惊。她怎么看出来的？

    “是不是还想一会儿再去店里把衣服退掉，钱要回来？”

    这不只是戳心，简直是戳人肺管子啊！虽然是实话，但是让人很没面子的好不好？

    姜羽忍住怒火：“跟你没关系！”

    “那就是承认了？”女人忍住笑。

    从女人的眼神里，姜羽看到了嘲讽。那是一种上位者对卑贱者无比蔑视的目光。

    姜羽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不就是投了个好胎吗？牛皮什么？！老子凭力气赚钱，名正言顺。比起你用身体赚钱强多了！

    半个多月的劳动人民生活，姜羽的世界观发生了一些不同的变化。

    那些底层的卑微的人们，却拥有光鲜人群缺少的人情味。

    他们真诚、淳朴、与人为善，他们小心翼翼的活着，但真需要他们挺身而出的时候，他们又会显示出勇敢善良的一面。

    记得上一辈子的社会新闻里曾经有很多外卖小哥在他人陷入危境时挺身而出的报道，当时姜羽觉得可能是某些公司的炒作。但是当他与工友们接触久了后发现，这些质朴的人真会这么做。

    他们没啥文化，因此也更质朴，还拥有人性的光辉。

    所以，当他看到小妞不屑的目光时，瞬间出离愤怒了。

    “是又怎么样！你猜的没错，我不是什么谈判官，老子也是工地上的民工！从这出去我就把这身衣服退掉，因为买这衣服的钱是工友们好不容易凑出来的！”

    女人看着气急败坏的姜羽，愣住了。

    已经暴走模式的姜羽唾沫横飞：“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们这些民工，觉得我们妨碍市容了，甚至被出现在你视野里都是对你眼睛的污染。可是，你凭什么！这城市的高楼大厦都是我们盖的，我们挣的每一分钱都堂堂正正！现在我们想争取自己的权利，想拿回我们的钱，错了吗？！你有什么资格嘲笑我们！”

    看着姜羽张牙舞爪的样子，女人有点慌张：“我没看不起你……真的。”

    “够了！”姜羽打断女人，“我们穷，可是用不着别人可怜我们。记住，我们在人格上是平等的，你的优越感不过是因为傍上了一个有钱有势的富二代而已！没了这些，你什么都不是！”

    说完，姜羽转身走向门口。

    哎，费尽心机，还是白来了一趟。

    是不是我的反应有点过激了？既然这个女人说她能帮我约见小林总，我是不是该忍气吞声哪怕受胯下之辱？

    冲动是魔鬼啊！让人家损一句怎么了？能要了命吗？我还是太年轻了，太爱面子了。工友们，对不起……

    姜羽有些懊恼，为自己小不忍乱了大谋的行为后悔。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回头要个工友们的联系方式，到时候自己赚到了钱，把大家的工钱都补上，算是赔罪吧。

    “站住！”女人一声断喝把即将走出办公室的姜羽从郁闷中喊醒。

    该不是要叫保安了吧……

    姜羽心中哀嚎一声，失败！真特么的失败啊！

    “对不起。”女人说。

    姜羽一下愣住，转过身难以置信的看向女人。

    “我向你道歉。我没看不起你和你的工友，只想开个玩笑。只是没想到玩笑开的有点过了，伤到了你。”

    姜羽摆摆手，表示无所谓。

    不报警，不找保安收拾我就好。我也是小心眼，跟个女人一般见识干嘛……

    “你说的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你回去告诉你的工友，不用担心饭碗被砸，我会给你们一个更大的饭碗。”女人继续说着。

    姜羽惊讶地看向女人。她要调查？还要给我们个大碗？口气够大的啊，那么问题来了：她是谁？

    心念一动，姜羽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还有……”女人目光直视姜羽，“我没傍什么富二代，因为……我就是富二代！”

    啊？！姜羽目瞪口呆。

    “你？”

    女人点点头：“我姓林，林莹。也就是你刚刚说的小林总。”

    崩溃！姜羽一阵天旋地转。面前的这个小妞居然就是小林总！而自己刚刚把她骂了个狗血淋头。

    怪不得她在这么大个办公室里如此旁若无人，这压根就是人家的地盘啊……

    我特么说她是傍大款。在她眼里，我是不是一副没见过市面的样子？

    对了，刚才在大厦下面广场的时候，清洁工大爷说过小林总叫林莹，我怎么听成了林英呢！

    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双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一手古老的诗浮现在姜羽心头，让他一阵悲凉。活了两辈子，竟然还分不清男女了。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身上了吗？

    事已至此，听天由命。

    整理了一下情绪，姜羽恢复了谈判官的冷静。

    “你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女人似笑非笑：“你也没问呀。”

    姜羽心里一声悲鸣。说好的做人处事一生唯谨慎呢？

    “那我也向你道歉，我不该说你靠色香……”

    “扯平了？”这个突然变成了小林总的女人问。

    “没扯平。你要真能帮我们这个忙，我欠你个人情。我和我的工友们谢谢你。”

    小林总出乎意料的看一眼姜羽：“我突然觉得，你虽然是个民工，却又不太像民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