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李恪

第5章 郡王好舞艺

    “这样可好?”一声问询伴随粗重的喘息。

    “还不够,再深一些。”一句回应透着淡淡的慵懒。

    放眼望去,院落里一片狼藉。

    过了朝食,校尉吴峥就扛着木桩来到李恪所在的院落,在李恪的指挥下,开始扒地刨坑打木桩。

    按说要是带个帮手,用不了一个时辰,也就完事了。

    奈何李恪真就只交代给了他一人,连个帮扶的都没有。

    眼看午时已过,李恪午膳都吃好了,这木桩才立好,又用粗绳挨个儿密密的缠实了。

    李恪看着安好的木桩满意的点点头,随手将碗里的乳酪递给吴峥,兴冲冲的去试桩。

    吴峥早已口干舌燥,忙道声谢接了过来,碗拿在手里止不住的抖,显然是累了个够呛。

    正要仰头一饮而下,忽见四娘拿着盛满饮子的吸杯袅袅的走来,眼睛就直了,看个没够。

    四娘俏脸寒霜立现,秀目一瞪,恨不得只用目光就将这色坯的眼珠剜下来。

    吴峥吓的赶紧低头,盯着碗里抖动的乳酪不发一言,显然是又看入了神。

    “咳......看来吴校尉还是尚有余力,不如再去寻些料子,吾还需制个箭靶。”

    李恪皱眉看着吴峥,略有些鄙夷。

    这人呐,食色性也,无可厚非。

    但若经常在人前都那么下作,那就别怨被人瞧不起。

    “郡王放心,库房里有,属下这就给您扛来”

    吴峥将碗里的乳酪一口灌下,又去库房扛来箭靶,这才算是妥当。

    刚开始,小郡王李三郎要立志习武的消息不胫而走,众人还是抱有浓厚期许的。

    府里连下人都知道,三郎聪明懂事,守礼能言,想必是出不了什么茬子的。

    加之三郎曾经放话,无需找人传授,自有其法。

    这下引起了天策府所属一众文官武将的兴趣,这何止是聪慧,简直就是武曲星君下了凡尘呐,这还了得?

    若不是房公稳了一手,拦下李世民让他先观望观望,怕是秦王上表的奏抄此时已经送到圣人手里了。

    刚至未时,秦王妃长孙氏带着两个儿子,在韦妃姐妹和一众侍女的簇拥下,来到了杨妃的院落。

    “姐姐要来,该先派人来传个话,妹妹我也好准备一二。”

    杨妃带着琴儿迎上去见礼。

    “妹妹无需费心,今日也无甚事,带着乾儿和阿泰来看看他们兄弟,回头好叫他们俩也跟着学学。”

    说着素手轻抬,戳了兄弟俩一下:“省的每日净是玩闹闯祸。”

    杨妃起身,带着众人移步凉亭落座,唤来婢女呈上饮子糕点,占据了最好的观看位置。

    如今的大唐,虽不能说天下承平,至少现下已不像隋末时烽烟四起。

    自上次刘黑闼杀了李道玄之后,太子李建成在魏徵的建议下上奏请战,随后领兵出征。

    一手阳谋,直接堵死了秦王再次掌兵的可能。

    所以现下的天策府众人,都闲了。

    既然闲了,又有热闹看,何不把臂同尝瓜?

    程咬金拉着秦叔宝和牛进达,身后跟着尉迟敬德,顺带把李绩装模作样的文书一扔,就出了公廨房。

    对李三郎程咬金有些上心,毕竟当年他可算是救过三郎一命,这个瓜必须尝尝。

    房玄龄一看武将们都去了,反正也是无事,拉上杜如晦不妨也凑上一趣。

    两人刚走到门口,扭头一看,长孙无忌还在批改着文书,对视一眼凑了上来。

    “要去,房公杜公自去,只是东都还有诸多事宜,二位就忍心看吾独自烦扰?”

    这俩人一凑上来,长孙无忌就知道他们想干什么,忙出言相拒,也存着拦上一拦的心思。

    三郎习武这事在长孙无忌看来,终归是好事,只是如今闹得人尽皆知好大声势,有些不妥。

    小儿玩闹罢了,大人凑什么趣!

    声势越大,跌的就越惨,万一要是落了笑柄,怕是对那孩子打击甚大。

    终归是一家人,家丑,不可外扬。

    你自己外甥夸下的海口关我等何事,房公与杜公对视一眼,心有灵犀一般。

    一把夺过笔扔在一旁,二人一左一右就把长孙无忌架了出去。

    眼看杨妃的院落人越来越多,长孙氏忙让侍女招呼些仆人取些饮子胡凳,送到院门。

    忽然一宫装丽人,慢慢走了进来,正是久不踏出院门的沈妃。

    长孙氏眼睛一亮,站起身来:“妹妹竟然也来了,快来,来这里坐。”说着就让乾儿和阿泰站到一旁。

    沈妃观瞧秦王不在,这才放下心,上前施礼落座,只是那一身素衣,在众人面前显得格格不入。

    当李恪走出房门的一刻,被这眼前的景象着实吓了一跳。

    凉亭众位娘,文武院门旁。

    奴婢俱偷眼,争看李三郎。

    李恪心说这个时代人民的精神世界那么匮乏么,这都能上热点?

    还是现代好,每个人都不为杂事俗瓜所动,不为五斗米所折腰,人人心怀远大理想,并为之努力拼搏,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三郎好胆识。”

    院门外众人暗自夸赞。

    就单看一个不到四岁的孩童,面对如此场面能不怯场,已是难得。

    秋风阵阵,吹落片片枯叶,飘零于李恪周身,为李恪渲染出一派宗师的气度。

    只见三郎昂首挺胸,双目低垂似叹众生,脚距与肩距平齐,立于桩前。

    双手起势,缭乱了点点秋叶,含胸吐气,激荡着众人心弦。

    “好气势!”

    程咬金看到这里,忍不住大声喝彩。

    一声喝彩,众人皆应。

    在众人热切期待的目光下,李恪开始绕着木桩转圈圈......

    一圈,两圈,啪,打一下。

    一圈,两圈,嘭,踢一脚。

    霎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欲喝的彩,咽了。欲鼓的掌,停了。

    李恪就在这安静而又祥和氛围中,辗转腾挪,一圈又一圈......

    “哼,简直是胡闹。”

    长孙无忌此时只觉胸口被人用巨石碾过一般,汗珠挂在那鹰钩鼻尖颤个不停。

    “辅机莫急,可能只是热身,再看看。”

    杜如晦认定三郎必有奇处,出言开解着长孙无忌,眼睛仍死盯着三郎。

    又过了两刻,李恪站住,又立于桩前。

    众人这才松口气,暗自心说刚才那必是热身无疑,好戏将至!

    只见李恪又起势,随后开始上前咚咚的撞木桩。

    这撞击不仅撞在了木桩,也撞到了众人的心田。

    “天色不早,吾等还是散了吧。”

    房玄龄是个厚道人,看着高悬于天的大太阳,睁着双目说着实话。

    “咳,房公,吾今日就先回了,家中夫人还给炖着汤呢。”

    李绩说完施礼,转身就走。

    “夫人说让我去东市买些炖汤的食材,不敢耽误。”

    “夫人说要拿我炖汤,我去洗洗。”

    “我打算拿夫人炖汤,回府看看洗干净没。”

    一众武将,就此退场,房玄龄几人也回了公廨。

    未过多时,哄堂大笑响彻云霄,整个秦王府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亭中女眷看此情形,也不好多呆,万一笑出声,影响姊妹感情终是不好,也纷纷离席。

    回到住处,李泰看着长孙氏。

    “阿娘,昨日您说三哥习武是有志向,那孩儿也习武吧。”

    “不,乾儿,泰儿,阿娘还是希望你们能努力读些书。”

    长孙氏轻抚李泰额头,如是说。

    落日残阳夕照,空余期许几人。

    “恪儿,你这又是何苦呢,咱不练了,为娘与你沈姨娘做些可口的糕点,歇一歇。”

    杨妃看着不为外物所扰,依旧在练习的李恪,心疼不已。

    “阿娘,我没事,他们笑他们的,我练我的,两不相干。”

    李恪停下动作,已是汗流浃背。

    “就让他练吧。”沈妃走到近前拿出帕子,蹲下来给李恪擦拭着。

    “等来日,神功大成,横扫八荒。”沈妃说起了昨日那意气风发。

    “姨娘信你。”

    沈妃轻拍李恪的小脸,笑容中透着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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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李恪偷偷溜出房门,伴着皎洁的月,站在木桩前。

    白日里的哄堂大笑他不是没听见。

    气么?气。

    委屈?委屈。

    良久,李恪满载着负气和委屈,稳稳的扎下了马步。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练,就比不练要强。

    人都说世道艰难,可道有千条。

    这条行不通,那条路也没戏,自己的未来一眼就能看到尽头,此生无望。

    他攥着大把的光阴,无数的年华如此说着,否定自己的语气坚定不移。

    何其可笑又何其可悲。

    须知苦心人天不负。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