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残阳浴血染刀 下
殿外修罗场,殿内伤悲切。
李恪盘坐在阿娘身旁,守在阿娘尸旁。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他只觉得有团火,烧蚀着自己,寸骨不留。
现下,他需要将这火,烧出去。
外面的厮杀声越来越近,仿佛下一刻就会有人冲入殿内。
此时连张宗嗣都已提刀下场,加入了厮杀。
整个秦王府内,统领下三校尉,加起来九百之数。
还要分心提防吴峥麾下的兵士。
而府外薛万彻在攻打玄武门未果之下,尚余兵丁千余,百十精骑。
若非是王府而是在开阔地,怕是众人早死光了。
鼓早已停了,之前高声嘶吼着互传警训,如今也只剩了喊杀声。
‘哐当’
有几个兵丁匆忙抱着一堆兵刃,扔下后又匆忙抽刀冲了出去。
殿内充斥着一片绝望。
最残酷的时刻,到了。
仆人们颤颤巍巍拿起了刀,冲出门前的那一刻,最后发出了一声嚎叫,或是哭喊,分不清。
然后是婢女们,哭哭啼啼拿起些短小的,回到侍候的人身边,那是为了不被受辱的。
李恪面无表情的站了起来,走到吴峥尸首旁,捡起了他的佩刀。
就算死,死之前,好歹给自己挑把好的不是?
泪眼婆娑正看着他的阿娘,犹自哭着的姨娘,尚在襁褓里没人顾的婴孩,大小不一的兄弟姊妹。
这个大殿他待够了,不想待了。
于是他拖着那长刀向外走去。
史书寥寥数笔,终是见不得那惨烈。
“阿弟,你别去啊,会死的。”李承乾跑上去想要拦。
“有区别?”李恪懒的回头,不停留。
“那...那我随你一起!”大口的呼吸着,李承乾也捡了把武器跟了上去。
“我也去。”李泰颤抖着说着。
“你老实待着!”李恪手搭上门:“咱们家,不许凭白送人头。”
掀开殿门,血腥席卷着一股潮气,扑面而来。
横尸遍野,断肢残臂满地,血水飞扬,汇聚,好一番修罗景象。
“阿兄,跟我走。”李恪微微抬起刀。
李恪不觉得两人能斗的过大人,带着李承乾,专挑些应接不暇的,背后下手。
两个人,强忍着恶心,开始慢慢适应杀人和死人。
“魏金廷还未得手?”薛万彻气急败坏的喝骂:“再去一尉!”
像个亡命赌徒,压上最后的筹码,只留百十人在侧。
“这厮缠人的很。”魏金廷又一次将张宗嗣打的倒退,也是恼怒不已。
张宗嗣还欲上前再战,忽见大门外涌进更多的叛军,不禁面带惨色。
天策府......终是要完了。
“太子齐王谋反,现已伏诛,秦王令,放下兵器,既往不咎。”
一声带着童真的大吼,让叛军攻击猛的一滞。
张宗嗣听得眼前一亮,随即带头大喊,杀向叛军。
不消片刻,周围纷纷有人效仿。
终于将叛军的攻势,压了下来。
魏金廷恨的双目欲裂,循着那喊声,看到了正在不远处偷袭的小孩。
虽然浑身染血,穿着制式依然能看出是王爵。
“待我先杀了秦王这两个小崽子!”一抖缰绳,魏金廷边打边驱马向李恪他们杀来。
“大王当心,快退!”张宗嗣发疯一般冲了上去,奈何已无战马,没过几招就被击退,随即被叛军缠住。
周围将士死命的往二人身边聚拢,挤压着周围本就不多的空间。
疯狂的阻拦,让魏金廷更加认定前面的孩童,定是李世民的子嗣无疑。
勒起缰绳,战马嘶鸣着陡然立起,双腿用力一夹马腹,战马乘着落势竟撞了过去。
围拢的将士,被魏金廷硬生生撞开一条通路。
驱马来到近前,居高临下看着两个还不如他战马高的孩童。
“阿弟!快回来。”后面的孩子犹自喊着。
不用喊叫,马上就送你俩归西,再冲进去,送你们的阿娘下去陪你。
忽然,前面的孩童拖着长刀陡然加速跑向马前,就地一滚。
呵,想斩马腿?
缰绳用力一提,战马立起躲过此刀,又一拽缰绳,战马转身用力踏下。
竟然躲开了?
还来?
不然怎么办,李恪站起来还没马高,只能来回躲避着马蹄,伺机去砍马腿。
“哼”
魏金廷长枪横扫,封住那孩童的去路。
只一击便将那孩童打的飞起,撞倒宫灯倒在地上,生死不知。
“阿弟!”李承乾急的大呼,却见李恪一动不动。
虽心下害怕,仍是紧握长刀,犹自不退。
魏金廷看着面前强撑的孩童,笑的尽显狰狞。
忽然又一孩童跑出殿外,手里抱着零零碎碎的小刀短剑,哭哭啼啼的,确是李泰。
“我让你杀我们,我让你杀我们。”李泰大哭着朝那大汉使劲的扔着。
这点力道,连马都够不到。
魏金廷摇摇头,攥紧缰绳,就要踏死面前已经吓瘫倒的小孩,冲进殿内,大杀一通!
“喂!”
“老子还没死呢!”
魏金廷驱马回身。
就见那个被他打飞的孩童,正拄刀为仗,颤抖着,死命的想要站起来。
方才那一击,既然举刀挡不住,那就用身体去挡!
所以他用身子紧贴刀身,硬挨下这一击。
哈哈哈哈哈,痛快!
此时的李恪只想要大笑一场。
总算是将那蚀灼寸骨的怒火,泻了出来。
只是还不够。
他仍然觉得还不够。
他觉得自己浑身烧的厉害,胸口一阵阵的翻涌,喉咙有些腥甜。
看着对面马上的人,浑身的灼烧,满腔的怒火,在脑海里汇聚成:宰了他!
奔跑,跃起,踏倒了宫灯。
李恪高举长刀,飞了起来。
未到近前,战马的头甲重重的撞上李恪的胸口。
宰了他!
李恪疯狂的笑着,乘着撞击的力道,下落的坠势,狠狠举刀劈下。
魏金廷长枪欲将其捅穿,忽觉胸口透体的冰冷。
撒手锏,投刀剑也可!
魏金廷和李恪。
一个滚鞍落马,一个掉落于地。
呵,这下该结束了吧?
李恪抬头看向魏金廷。
嗯?
他怎么还活着?
李恪想要站起来,却连爬起来都困难。
那就爬!
李恪死死的抠着地,向着呆看他的魏金廷爬了去。
呵,还笑人家三十多就被弄死了。
老子连八个年头都没撑到呢。
嗯?他们在欢呼什么呢。
耳朵嗡嗡的听不见,算了不管了。
下次啊,说什么也要给我安排个好去处。
‘啪嗒’一物从袖里掉了出来。
嗯?阿娘的绣刀,这可得拿上。
终于,让我也有了些好运气。
李恪就这么笑着,死盯着魏金廷,继续爬着。
余光中忽然看到有人朝他走来。
“都特么别动!谁也不许动!”他大喊着。
他已是听不到。
不过无所谓。
终于,爬到了魏金廷面前。
李恪笑着,抽出了绣刀,双手用力。
插进了魏金廷的额头。
刀柄紧顶住那伤口,鲜血并没有喷溅。
只是迸出的一丝猩红黄白之物,
让刀柄的远山,飞鸟,更艳了。
等这一切做完,李恪看着尉迟恭旋转的大脸,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