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往日清净终不复
咚咚咚咚......
蜀王府那面大鼓,每日总算有人敲了。
于成行早就带着一众孩童站在那里,等着老兵们的到来。
自从加入府卫以后,每日都在这片区域操演,蜀王说了,往后月余可返家两次。
虽说有些惦念阿娘,但现如今家里担子轻了很多。
按说府兵与隶属于亲王府的府卫待遇都一样,大多是免了家里赋税。
唯独蜀王这里,除了免赋税,他们每人每月还有百文的兵资可拿。
有了这钱,家里的地自可雇人耕种,也省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自入府以后,这些娃娃兵早就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就是......没事老让他们站着,再不然来回转悠,也不知是谁,这么折腾人。
还能是谁?
李恪呗。
在与老兵们交流之后,李恪算是大致清楚了这府兵制是怎么一回事。
要当府兵,您呐,一切自理。
兵刃坚甲是有专司打造,但那不是发于您的,您得买,然后留名记册。
凡是您在从军途中用的上的,斧子锯子筐子驮马遮雨的布幕,只要用的上的,请您自备。
这些东西,自己可不能背着吧?
喊上同伍的小伙伴,咱们凑钱,买驮马。
当初于成行府兵当不上问题就出在这。
所以他就引申出一个疑问。
各位花费如此重资,去做府兵上阵卖命,图什么?
首先勋官,不问家世,只论军功,理论上的有品阶无实职,有赏。
凡官人及勋,授永业田,子孙世袭,皆免课税。
也就是不用交税的私田,可世袭。
然后便是可向吏部申请,迈入仕途,领实职。
所以平民良家子的出路,府兵占比最大。
至于科举......呵,寒门士子的行卷都顾不上看一眼。
世家掌控学识手攥的紧着呢,一大家子人都等着当官呢,哪轮的上平民百姓?
这也是李恪看不上世家的原因,他甚至怀疑,像活字印刷这种东西,早特么该出世了。
大多数府兵能得到的实惠,就是卖命换来的私田。
迈入仕途,没个后台太难了。
除这些好处之外,拿命搏富贵,那这富贵何来?
李恪想起阿爷醉酒教过他的秘诀:“纵使刀山火海,山高水长,跟着你--能赢。”
攻城拔寨,赢下之后呢?
不·封·刀!
“攻下此城,三日不封刀!”
算得上是为将者攻城不下时的常用语了。
城池久攻不下,同袍死伤惨重,都杀红了眼。
所以,不封刀与屠城......有多少差别?
在这个时代,有什么比拿刀抢还快的?
所以李恪很是纠结,他希望有朝一日他也可以去那大漠走上一遭。
可他又不想以后他带的兵是这个样子。
授勋给田,田地没的分了怎么办?
就他阿翁那个生育率,阿爷也不低,再往后他们这代,子子孙孙的。
等田地没的分,府兵行头还要自备,一旦战事不利,他觉得这府兵制得崩。
都不是傻子,无利可图纯卖命了,谁还去?
所以李恪想从这些娃娃兵开始,看能不能换个样子。
除了军资外,坚韧不拔的意志,必胜的信念以及自身的认同和荣誉感。
别的以后慢慢来,李恪想在创立之初,先把军资这条规矩立下。
军资往后可不是小钱,可谁让他遇上财神了呢。
老孟最近疯了,眼看以后伙计人手充足,还都是自己人。
大手一挥,西市的酒楼已经开始打地桩了。
酒肆按李恪的设想从南向北开,穷户多的坊,地段便宜投入不大,慢慢开着。
人家偏不,从北向南,话说的清楚,咱们先从富的捞;地钱虽贵,蜀王勿忧,我出。
老孟是真的在贴钱输出啊,李恪算过了,之前叔伯送来的钱早花净了!
就是这样,给皇家和当初各家入股的钱,一文没少,赋税该交的交。
李恪看着府里拉钱财的马车,天天进出的频繁,是真的看不懂老孟。
投效的商贾李恪专门问过那帮兄弟了。
有生意需要照料的,商贾就在自家挑个掌柜帮着看顾一下,隔段时间给府上送来些钱财也就是了。
无数次的李恪都想把这胖叔叔摁在椅子上,好好问问:“哥,您到底想干嘛呀?”
您要是有些特殊小癖好,请你走开,本王不是那种样人。
人家就一句,既已投效,忠人之事罢了,还不让李恪挂怀。
眼看事已至此,李恪干脆把疑心统统扔了。
人家都这么不遗余力了,再疑神疑鬼的,不合适了。
动机也好,图谋也罢,终会随着时光浮现,就这样吧。
蜀王府如今,白日里前院西侧药香四溢,东侧杀声震天。
一队队带着稚气未脱的娃娃,穿着软甲挎着小号的横刀,来回巡视。
相比刚开府的时候,现下府里终是热闹了些。
然而,某些人还是觉得不够热闹。
于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
“三哥,小妹看您来了。”
“好啊,大妹你怎的出宫了?你马车后面这些是?”
李恪揽着襄城,看着她马车后长长的车队满是疑问,襄城生母早已不在,总不能是送钱来的吧?
“三哥!”“侄儿!”
每辆马车都钻出来个小人儿,笑的开心嘴也甜。
“你们......你们这是都来了?”
李恪看着眼前的众人惊了,皇家学堂解散了?
“阿爷说了,往后想要出宫了,就来您这儿。”襄城的小嘴里,语出惊人:“还说,只要您领着,逛遍长安也成。”
没等李恪反应过来,众人打了招呼直入府中,结伴逛了起来。
李恪带着襄城赶紧跟了进去,吩咐好魏尽忠领他们去府里后宅区,这要是窜到医学馆跟练兵校场,怕是麻烦。
等安排这帮人,李恪什么都顾不上了,这就入宫面见阿爷,这是拿我这当幼儿园了。
进了宫门,李恪正往太极殿走着,迎面来了一群人。
为首的乘坐芳亭辇,脸上犹带泪痕,却是面带喜色。
身后除了侍女,还有两辆车马,塞的满满当当,不知道是些什么。
李恪赶紧闪到一边,躬身施礼:“侄儿拜见房陵姑姑。”
“是恪儿啊,来,过来姑姑这。”房陵公主眼波流转,伸手招呼着。
李恪不好怠慢,赶紧走到姑姑近前。
要说这位姑姑,李恪也就在年节之时见过几面。
头梳高髻,大大的宫花绽的鲜艳润泽,也不知从何处能寻得如此新鲜。
满头的金饰在阳光下照的直晃眼,长的嘛......用李恪的话说,就是一般人。
说真的,与这些年龄大些的姑姑挨的近了,李恪总是很不自在。
说话就说话,拉我手作甚?
眼睛眨的流波送盼,嘴里没一句真事,就是嘘寒问暖不断,李恪还不好打断,只能听着。
好歹一通说完,临走还不忘在侄儿的脸上捏两把,这算放过他。
等人走远,李恪掏出帕子赶紧抹着,这股子脂粉味重的熏人。
李世民坐于椅上,不豫之色像是要溢面而出,显然,刚才有些事让他很不开心。
门外内侍来告,蜀王来见。
李世民这才收拾心情,顺手用奏抄将刚写于纸上的内容盖住,没公布前,他可不想让李恪看到。
就在纸张盖住的刹那,帮着圣人收拾的阿难分明看到上面写有五字:宗正寺少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