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李斯雯等人躲在暗处，目睹伐檀与凌崇武相争，只道是胜负在一招之内便见分晓，二人实力差距悬殊，伐檀扛下不过寥寥几招，便已初显颓势。

    “铛——”

    铁锏与凌崇武手中铁枪再次碰撞，伐檀闷哼一声，只觉喉咙一股腥甜。

    他抹了抹嘴角，朝凌崇武报以蔑视的冷笑。

    一如二十年前。

    “打他！给我打死他！”

    一条深邃的巷子中，年幼的伐檀被一众衣着华丽的少年围起来拳打脚踢。他生来就是个跛子，身体又瘦弱，但即便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他依然是蔑视地笑着，这更刺激到了几个少年。

    “我让你多管闲事！给本少爷跪下来磕个头，今日就放你走，不然……”见伐檀并不就范，为首的少年一脚踹在伐檀脸上，“给我继续打！打到他跪下为止。”

    “几位施主，还请看在老衲的面子上，放过这孩子吧……”几人正待动手，一高瘦的老僧忽然出现在巷口，双掌合十，面带悲苦之色地开口道。

    “老秃驴，你总是护着他…要不是看在我爹的份上……”为首的少年一声冷哼，还是卖了老僧一个面子，“我们走！”

    老僧牵着伐檀的手回到了那破旧小庙，在佛像前为伐檀的身上涂抹伤药。

    “孩子，你怎么又挨打了？”老僧的手刚放在伐檀脸上，对方就倒吸着凉气往后缩。

    “诶…好疼…”伐檀捂着脸道，“是我看不过他们欺负一个乞丐，站出来说话才被打的。”

    “大师，您说佛也会需要很多钱吗？”伐檀突然开口问道。

    “孩子，不可说笑，佛怎么会被这等凡物缠身。”

    “那为何有钱人都会来庙里捐香火钱呢？”

    “那是因为这些钱最后大部分都要布施给有需要的人……”

    “那又为什么，有钱人宁愿把钱捐给不需要钱的佛，也不愿给需要它们的乞人呢？”

    老僧片刻后才说出一句：“孩子，你着相了。”

    伐檀歪了歪头：“这些问题大师也有想过吗？”

    老僧默然不语，只是点了点头。

    ......

    伐檀颤抖的手再次挥锏，抽向凌崇武右侧太阳穴的同时，伐檀紧接一声怒吼，在这怒吼下，饶是凌崇武也愣了那么一刹那。

    就如十年前。

    “大师，你回答我啊大师！”伐檀此时已是个风流倜傥的青年人，可他此时正不顾仪态地拽着老僧的衣袖怒吼着。

    “你说是你将叛军放进城来，导致冤杀了我一家十余口人，你快说啊！这都是假的对不对！”伐檀拼命摇晃着老僧的身体，仿佛这样就能让他开口一般。

    “此事...千真万确，”老僧长叹一声，回应了伐檀的恳求，“你的确是出身一个富贵人家，当年叛军攻城时，设法联系上我，说只要老衲帮他们杀进城去，他们便会将为富不仁者的家财都分与百姓。老衲轻信了他们，致使城中生灵涂炭...这一切罪责，皆在于老衲。”

    “你......你！”伐檀盛怒之下一把推倒老僧，转头气冲冲地出了庙门，这一去，就是十余年之久。

    ......

    凌崇武很快得反应过来，一枪拨开伐檀手中铁锏，随即借势往前一搠，直捣伐檀心口而去。

    “噗。”

    枪尖没入伐檀的胸腔，发出一声闷响，胜负已分。

    “呵呵...凌崇武，像你这等人，居庙堂之高，却忘了把你们托举而起的百姓。拥武力之盛，却只懂得恃强凌弱。”

    伐檀一时之间成了全城瞩目的焦点，而他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用近乎全部剩余的内力催动佛门狮子吼吼道：“记住！他们有一天终会善待你们，会尊敬你们，会恐惧你们，而那时并不是他们良心发现，而是——我们曾经来过！”说罢，他才缓缓瘫软下去。

    “渺小而可敬的对手。”凌崇武默然无语，拔出手中兵器。

    李斯雯看着伐檀慢慢倒下的身影，心中隐隐有些触动。

    “老大!”一众嫡系叛军见状纷纷不要命的发起冲锋，欲要夺回伐檀的尸首。而更多的参加叛乱的平民百姓则是颓丧地丢下兵器，不再抵抗。这一点小小的叛军马上被吞没在官兵从中。此时城门告破，盘踞在城中各地的叛军也被尽数剿灭。

    凌崇武纠集起一众崇武卫甲士，骑上高头大马在城中巡视一圈，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然而这场战斗的烈度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不仅投入了无数江湖上有名的高手，甚至有宸懿这种传说级别的存在，而且还涉及到了每个寻常百姓家庭，凌崇武也不知是原来的县官和金玉楼在这里做了多么缺德的事才导致有些人家举户皆反。

    “传告城中百姓，本官会上表朝廷，尽免此城三年之赋役。”

    “是！”一甲士应道。

    凌崇武揉了揉眉心，这句话又让他想起来了伐檀临终前的一番发言。

    “不是因为我们良心发现...而是因为你们来过？”凌崇武摇了摇头，不再去思索。

    “站住！尔等是干什么的？！”

    凌崇武循声看去，见李斯雯一行人被拦在了城门前。

    “哟？”他顿时起了兴趣，“你们还活着呢？怎样，我交给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吗？”

    “回凌将军，任务完成，恶贼已除！”范进得意道。

    “只是，凌将军，那小贼窃取了长沙王府什么秘宝，值得要您出手。”李斯雯问道。

    “一座雕刻着一篇医书的玉佛罢了，只是来头比较响亮，没什么大不了的。”凌崇武没太在意。

    “报！将军，在莫居奇府中主卧榻下密道中发现了莫居奇的尸体！似乎是被刀刃所伤而死。”

    “好了好了，先放一边吧，”凌崇武皱起眉，他可没工夫去给莫居奇验尸，他转过头来对李斯雯等人道“如你所见，本官现在公务缠身，就不多留你们了。”

    四人齐齐见礼，准备告辞。

    “诶等等，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本官权当送给你们一份礼物。”

    “我叫李斯雯。”

    “我叫范进”

    二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