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还没醒？”

    “你自己说的，要用最大的剂量。那些花全部点燃的量都够迷倒一头牛了。”

    “他比任何牛都危险得多！高阶使用者对花匠的能力是有抗性的，他应该早就醒了才对。”

    “那么说明他就不是你说的什么骇客！”

    迷蒙之间，争吵声把埃伦的思绪勾回清醒，但他仍保持着昏迷的姿态，没有任何动作。自己的眼睛被蒙上了，手臂，小腿，脖颈，腰腹处也被金属质感的东西固定起来。整个人被锁在一把椅子上。

    骇客是什么意思？

    “在我的世界里，这个词指的是有高超信息技术能力的人，能够闯入别人的计算机或者网络系统，完成侵入，破坏，取代之类的工作。”埃伦只是下意识思索，但是思佳的声音没有间隔地从心底里传了过来。

    “您没有陷入昏迷吗？”埃伦有些惊奇，又有些意料之中。刚才这些话不像是随口说出来的，应该是有一段组织语言的时间。

    但是他一句话也听不懂。信息技术是什么意思？计算机和网络又是什么意思？

    “没有，他们俩一直在说话，不过我也听不清楚。可能是你昏倒的关系。”思佳回答道。她并没有感知外界的器官，只是能通过埃伦的身体分享体验。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应该还停留在庄园阶段，最基础的计算机也需要几十年后才会发明。我认为，他们所说的骇客应该是掌握侵入别人身体能力的一个或者一类人。”

    “他们大概是认定埃伦·威尔克斯已经不在了，现在在操控他的身体的是另一个人。”思佳说了在昏迷这段时间里早就想好的话。

    在禁锢埃伦椅子的对面，夏洛蒂靠坐在另一边小巧的藤椅上，双眼放空，显然已经等待了很久。威尔则站着，右手挂着一把转轮手枪，枪口朝着地面，大拇指不停地叩着击锤，有些不耐烦。

    “你的能力能影响使用者多久？”威尔确认般的询问夏洛蒂。

    “大概会昏迷两个小时，对状态差的人效果会更好。”

    威尔看了看手表道：

    “已经过去快三个小时了。他应该快醒了。”

    埃伦本来想继续装作昏迷获取更多信息，听到这里是装不下去了。他略微扭动了一下身体。

    动静传来，威尔立刻进入待命状态，改为双手持枪，右手拇指搭在扳机处。夏洛蒂也迅速站起，双手同样持握着一把带有精致花纹的转轮手枪。她的手枪弹巢更大，能填装八枚子弹，枪口同样对着地面。

    “别动！”威尔低声喝道，接着用威胁的口吻补充，“我们两个都是使用者，你没法立即侵入我们的身体。如果你想控制我们任何一个人，另一个都会在你的能力影响完成前向你的头部射击。你的本体会死在你现在这具身体里。”

    “说吧，你为什么抛弃本来的身体？你卷走的那件武器现在在哪里？”

    虽然有了些心理准备，但埃伦仍然不知道这些问题该从哪里解释起，只是澄清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我就是埃伦·威尔克斯，没有被任何人控制。你口中的骇客应该是伪装成了我的助手，在手术的时候袭击了我……”

    “不可能！”威尔哼了一声，打断他道，“如果他有动手，你不可能还活得下来。”

    可我就是活下来了……尽管思佳没说，但是埃伦知道，共享身体和穿越者的事绝对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是为她考虑，也是保护自己的安全。

    他想起了在那座不于现实存在的花园中的经历，在他生命垂危的时刻，应该是思佳引导了非自然力量拉回自己，接着将他遣返回现实世界。如果没有她的介入，自己确实是死透了。对这段经历的感观，思佳自己也很朦胧，但就算不是她所为，也绝对帮助了自己。

    “那你为什么有骇客前置使用者阶段的能力？”威尔的语气咄咄逼人，夏洛蒂在一旁插不上话，一会儿看着威尔，一会儿又望向带着眼罩的埃伦。

    前置使用者阶段的能力？是连接他人，心灵沟通的能力吗？

    “我不知道，被袭击后我就昏迷了，遗失了一段记忆。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拥有了这个能力。”埃伦说着不能再真的话，他不想因为撒谎刺激到对方。

    “你为什么要到警局报案，杀死埃伦·威尔克斯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就是埃伦·威尔克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我。如果我能回想起来被袭击时的情景，也许能找出一些原因。”埃伦已经重复了好几遍这句话，他挪了挪屁股让自己坐得舒服些。

    “我到警局报案是为了寻求帮助，用能力通知你一个人，是不想让能力被太多人知道。同时向你展示，我可以利用这个特殊的能力同你合作，帮助到你。”尽管手脚被束缚，眼睛也看不见，他还是语气平稳地补充道。

    “那你……”

    “够了！”夏洛蒂终于忍不住了，她略微撩起长裙把转轮手枪放回了长袜的上绑着的枪袋中，“如果他真的骇客，怎么可能会留时间让我布置那些花束，在我刚回店门的时候就应该被袭击了！”

    夏洛蒂对自己拙劣的演技是有一定的自觉的。威尔在警局收到会面请求的时候，就拟定了计划。让夏洛蒂准备令人昏迷的花束，以熟人的身份完成接近，威尔则发动能力点燃花朵。在预案中，花匠的能力肯定不能完全控制骇客，威尔则会在此时与他展开战斗。

    威尔摸着下巴开始思索，夏洛蒂乘胜追击道：

    “他是不是本人，我们验证一下不就行了吗？”

    “你……说得对。”威尔略微思考，也把枪收回了腋下枪袋。

    这是能验证的吗？

    夏洛蒂将椅子搬到近处，她将自己带着白手套左手搭在埃伦的膝盖上，右手则取来一支白翠菊斜躺在他的大腿上。

    “埃伦，战争爆发，你离开麦浪庄园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同样获得了能力，就在几个月前，比你更早。”

    “我知道你没有变，但是我需要作最后的确认。骇客的能力不能同步以前的记忆，我们认识了这么久，你说一些只有我们之间知道的事，之后我会帮助你找回遗失的记忆。在此之前，我需要你彻底地放松下来。”夏洛蒂的语气慢慢变得轻柔飘忽，她微侧着身体，垂挂在双耳旁的丝织花瓣耳环散发出微不可察的荧光。那支白翠菊的花瓣皱缩起来，清香在植株液泡的挤压中迸射而出。

    “想象一下你现在回到了家中，躺在庄园的长椅上。放松你的手脚，放松你的腰腹。”夏洛蒂的声音越来越轻，白翠菊的花瓣也在慢慢合拢，花朵中心的淡黄色渐渐加深。

    “白翠菊的花语是诚信与纯洁。你会如实告诉我一切，因为我们是朋友。”埃伦耳中，悠远的吟诵声传来，同样也落入埃伦体内思佳的脑海中。她第一次听懂了除埃伦以外，来自这个世界其他人所说的语言。

    夏洛蒂刚才说的是丝竹语，思佳那个世界的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