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伦组织了一下，讲了一些自己做医生时的事情。那些来自前线的伤员，情况都很不乐观。严重者甚至需要截肢治疗。

    “我不想听这些。”夏洛蒂轻轻地说道。

    他又讲了家里的事情。麦浪庄园今年的收成，新雇佣的无魔者，以及被买走的几位。谈了谈自己父母的身体，两位妹妹的八卦。

    说到那位最小的妹妹霍妮时，埃伦讲了一件很小时候的事。当时有小男孩拿玩具蛇捉弄霍妮，姐姐卡蒂亚要替她出头，结果那个男孩只是喜欢她，才用这种方式靠近她。

    想象了一下八九岁的孩子说着喜欢与不喜欢的样子，夏洛蒂咯咯地笑了起来。

    “所以你的小妹怎么说。”

    “她说她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个男孩子，只希望他不要再烦自己。卡蒂亚听了要给她出头，她还去拉着她，说‘姐姐算了吧’。”

    夏洛蒂听完又轻轻地笑了起来，身体在被子下有节律的抖动着。

    “说说你看的那些书吧。”

    埃伦下意识抬头望了一眼，只能看到侧边的床板。接着他说了一些有关动物的书籍，上面有一些有趣的小知识。比如长颈鹿的舌头能舔到耳朵里面，一只雄狮每天要睡20小时的觉。再比如，有一种巨大的蝌蚪，它们的身体比自己的青蛙母亲还要大。

    “那它们是怎么从青蛙妈妈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呢？”

    夏洛蒂似乎有些困了，神志不清地提了问题。

    “青蛙是卵生的，这种个体在蝌蚪时期可以生长到25厘米，在转变为成体时则会慢慢变小。”埃伦问答道。

    夏洛蒂似乎消化了一会儿，想象了一下那种不合理的情景。接着她的思维又跳跃到了一个不相干，但却一直萦绕心头的话题。

    “为什么北方人要跟我们打仗呢？”

    埃伦知道她要问这个问题。夏洛蒂在平时生活中表现出来的疑惑，悲伤和愤懑，很大程度都来源于战争。

    “北方人的工厂需要工人，他们也要有人买东西。为此需要解放南方庄园里的无魔者。”

    “他们的工厂，海外的其他国家也在搞，而且产品比他们的便宜。为了不让那些海外产品破坏自己的市场，他们就要提高关税。”

    “但南方的东西要出口才能赚钱。我们的花朵，麦子和棉花想要卖出去，关税越低就越好。调和不下来，就打仗了。”

    埃伦讲了南北之间两个比较大的矛盾。他尽量用了口语化的表达，希望夏洛蒂能听懂。

    “那我让那些佣人去买他们的东西不就好了吗？”

    “北方更需要的是工人。”

    “那就让他们去做工，都出去工作。”

    “如果所有无魔者都去北方工作，南方的庄园经济就无法维持了。”

    “那才好呢，我自己去开小店，也能养活自己。本来就不需要那么多的种植园和土地。”

    但像你一样的人太少了。埃伦没有将这句话说出口。单纯善良的夏洛蒂没法理解南北利益集团复杂的政治经济斗争。

    她作为百合庄园的大小姐，经营花店不过是自己的爱好。即使她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庄园本身的收入对于她的日常开销也绰绰有余。

    “你说我们会打赢吗？”夏洛蒂见埃伦没说话，又轻声自语般问道。

    “也许吧。”

    如果是昨天以前，埃伦一定会说“我们总有一天会失败”。但是了解到使用者存在以后，这一切又有了新的变数。

    “我们的战士更加善战，将领更有经验。我们的士气更高昂，因为他们投身的是为了南方独立而进行的战争。”

    “但即使这样，我们也很难赢下来。即使我们的战士能以一当十，北军也有从各个大陆源源不断的雇佣军。我治疗过一位北军的战俘，他连萤石语和丝竹语都不会讲……”

    “夏洛蒂，你还在听吗？”

    床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女孩并腿侧躺着，似乎已经进入了睡眠。

    埃伦长舒一口气，看了眼墙壁上的钟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如果我们还有机会胜利的话，唯一的可能就是你。”埃伦梦呓般说道，像是讲给自己听。

    战争结束需要的不是浴血搏杀，而是妥协。如果“夏洛蒂”足够多，庄园主们愿意放弃自己的资产，南方就能以更加温和的方式迈入工业化。

    但这是不可能的。要打赢这场仗也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南方志愿军不到三百万人，打一个少一个。而北军的数量超过一千万人，并且还能从海域航道不断补充有生力量。

    任何战术，技术和指挥调配都无法阻止如此悬殊的兵力差距。如果南军最后仍有可能胜利，只可能是使用者的参与。

    只要这一部分力量还存在，就不可能永远居于后方，处在暗线行动。

    埃伦没再去想这方面的事，他真的很累了。只闭了一会儿眼睛就彻底睡去。

    一小时前的凌晨两点，木棉郡治安所。

    “匹格先生，她已经睡了。”奈特·戴维斯把一张摇椅扶稳，上面躺着的是丹迪。她用绿色的大斗篷把自己包裹起来，像一只枕着尾巴睡觉的松鼠。

    军方的信件书写持续了很久，为了接下来的行动告知了威尔的队伍许多信息。包括三阶段使用者骇客的能力，以及派来的协助者的信息。直到刚才那些信件才没有继续出现文字。

    “我们一会儿也去休息吧，那位估计六点半就会到。能睡多久睡多久。”威尔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他的嘴边留着一圈胡渣，跟刚长出来似的。

    那位指的是军方增援的使用者。她名叫斯泰拉，年轻女性，星体系列第二阶段的使用者，使用者名称是唤潮者，拥有控制重力的能力。能影响三到五个人，让他们短暂漂浮或者多承受自身体重一倍的重力。

    信件中没有介绍斯泰拉第一阶段的使用者名称以及能力，可能是她在能力选择上的偏好。或者她并不擅长自己在第一阶段的能力。

    奈特又端详起那些资料，他看着斯泰拉这个名字，略微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