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眼前的一切，让宁寅宵大呼不可思议。

    这是一间非常大的工坊，宽大如同最大的仓库的空间中，悬浮着三个明亮的光团。

    这三个光团，隐隐是三个人形。

    或者说，像是人的经络虚影，并没有实在的肉体。

    三个人形，都呈现打坐的姿态。

    三个光团，就那样悬浮在半空中，似乎还围绕着一个无形的中心微微旋转着。

    光团是如此耀眼，以至于室内不再需要任何其他的光源，就已经非常明亮了。

    仔细看，三个光团的人形也不完全一样。

    一个光团的颜色，略略映出红色；第二个光团略显蓝色，下盘是蛇尾而不是盘着的腿；第三个光团则有黄色的辉光，人形的头顶，有两个角。

    “漂亮吧，”阿斯塔端着两杯热腾腾的牛奶巧克力走来，一杯递给宁寅宵，一杯自己喝。

    好甜啊，真好喝呀。

    宁寅宵由衷地感叹，自从自己的肉体与意识分离，尝所有的味道都需要费很大力气。

    所以他往往不得不拼命地干饭，用力地咀嚼，仔细地品味，才能吃出香味来。

    可是阿斯塔的热巧克力则不需要，甜美的味道仿佛直接接入自己的意识一般，把美味化作一串代码，径直拷贝到意识中一样，一下子就尝到了。

    宁寅宵多少有一点感动。

    “阿斯塔，这是什么呀？”宁寅宵好奇地问。

    “三皇呀，燧人，伏羲，神农。”阿斯塔端着杯子得意地说，“这是原型机，是没联网的模型。

    所里用的那个三位一体超级量子计算机，是乔冬青老师根据我这个模型做的。”

    “好厉害……”宁寅宵不能理解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更不明白到底厉害在哪里，只是觉得，这三个人形的光团能悬浮着，就已经很厉害了。

    “原本想放到一楼正厅的展室里展览的，”阿斯塔说，“现在大家忙得要死，没人关心这事了，就先留在这里啦。”

    宁寅宵连连点头，佩服得五体投地。

    看着有光子沿着一些类似既定轨道的路线，在三个人形光团往复运动，宁寅宵好奇地问：“阿斯塔，那个光点是什么？像是在经络中移动？”

    “对呀，你很敏锐啊，小宁同学，就是经络。”阿斯塔得意地走近三个人形光团，指着上面或明或暗的轨迹说，“

    经络并不是肉体上的某个器官，而是一个轨道。

    过去，大家总是想把经络与神经系统啦，血管啦对照起来，非得从实物的角度找寻对应的器官。这是不对滴！

    经络是生命信息场中生命能量运转的轨迹。

    经络与肉体的关系，大体相当于软件操作系统，与电脑硬件之间的关系。

    你拆开一台电脑机箱，能找到哪个小零件是鼠标的箭头，或者打字的字符吗？”

    宁寅宵摇了摇头。

    “对呀。电脑软件在机箱中，是找不到的呀。但电脑软件对电脑来说，是重要的组成部分。

    比如，你装了播放视频的软件，才能播放视频；没有软件解码的话，硬件再先进，也播放不了视频，对不对？”

    宁寅宵点点头，觉得自己脑子发痒，要长脑子了。

    他赶忙喝了一口热巧克力，压压惊。

    好甜呀……

    阿斯塔接着说：“人嘛，和电脑也没有什么区别。人的肉体大抵上就相当于电脑的机箱啦，键鼠啦，显示屏啦之类的硬件；

    人的经络的炁脉运行体系，大抵上相当于计算机的底层操作系统，即软硬件结合的部分。

    所以，一个练气功的人，能够做出普通人完全做不到的事情；

    这并不是因为修行者与普通人的硬件不同，而是他的经络运行水平得到过优化，这就好比电脑的操作系统得到过升级一样。

    至于人的表意识，你的想法、念头，大体相当于最表层的应用程序。

    当然，意识的问题复杂的多，我就不对你详细解释啦，大概意思就是这样。”

    宁寅宵认真的听，真的觉得自己明白了不少，说：“那这么说，人的意识也是一种类似编码的东西？”

    阿斯塔笑了，说：“那当然啦。构成宇宙的三个基本哲学元素，是物质、能量和信息。三者相互依托，不停转换着。

    如果你把整个宇宙都想象成一台电脑的话，也是可以的嘛。

    反正根据超弦理论，构成宇宙最根本的，构成所有夸克的，不过就是长得很像1的开弦和长得很像0的闭弦而已，嘻嘻。”

    “原来如此，我懂了！”宁寅宵一拍大腿，恍然大悟。

    “你懂了啥？”阿斯塔被他这一惊一乍的劲头吓了一跳。

    “我懂了，为什么深渊病毒会同时感染人的意识，又同时感染电脑了。”

    阿斯塔好奇地张大眼睛，想听听他的说法。

    “深渊病毒从本质上，是一段信息而已。图像也好，计算机代码也好，人的意识也好，都是信息的载体。

    深渊病毒作为一段信息，能够破坏人的意识的稳定性，同时也能破坏电脑程序的稳定性，这是因为，深渊病毒的本质属性就是与我们这个世界最基本的信息规律格格不入的！”

    阿斯塔惊讶的拍手，说：“哎呀，小宁同学，没想到你居然这么聪明，我都没想到这点！”

    “哪里！哪里……”宁寅宵得意地说，“按这个推论，深渊病毒很可能就不是我们这个现实位面的东西！

    它很可能就是来自于其他世界的，就如同那些异世界穿越者一样！”

    阿斯塔热情地点头，说：“小宁同学，你的想法太棒了，我要把你的想法记录下来，报告给霍局长和乔老师。”

    宁寅宵甚至想明白了一件重要的事情，自己的神游出体，陈青黛的请神上身，都是可以很容易用这个理论解释清楚的——

    如果把整个世界想象成为一个巨大的电脑游戏的话，意识一时离开肉体一点也不奇怪了。

    意识很可能是高于肉体存在维度的东西，比如，操纵着游戏角色的玩家，是高于游戏角色的存在。

    如果输入了类似“控制台代码”之类的作弊手段，什么神游出体啦，什么请神上身啦，也都不奇怪了。

    宁寅宵觉得自己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多的信息，脑子有点晕乎乎的。

    他把热巧克力全部喝光，便向阿斯塔告辞了。

    坐上电梯，觉得自己更困了，白天累了一天，晚上又动了脑子，疲劳感弥漫起来，回到宿舍，衣服都没脱，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神清气爽的宁寅宵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就准备去上班，才想起来，今天是周日。

    发了一会儿愣，才想起昨天夜里好像见到阿斯塔了，跟她聊了很多科学方面的事情。

    宁寅宵想把与阿斯塔的对话记录下来，可是费了半天劲，也没组织好语言，就算了。

    蹦跶蹦跶，来到单位后门，看到李云奎在那里做体操。

    宁寅宵心情愉快地练了一个小时“老虎张大嘴”，脑子里面却满是昨天夜里见过的三个打坐的人形光团，以及他们身上不断沿着经络游走的光子。

    经络这东西，按说我也是有的嘛，宁寅宵想。

    虽然有，但感觉不到。

    虽然感觉不到，但练了一早上“老虎张大嘴”的宁寅宵，倍感浑身舒畅。

    “老大，你周末也要上班的吗？不回家看孩子吗？”宁寅宵问。

    “我家就在对面！”李云奎指了指反第四天灾局门外，燕蓟大学里迎面的一栋高楼。

    “这倒真方便。”宁寅宵点了点头。

    话还没说完，远处大大小小有好几个小孩子跑向李云奎。

    “爸爸！爸爸！爸爸……”如同蛤蟆吵坑一般，一大群小孩子都扑了过来。李云奎把最小的一个放在脖子上，双手又各抱起一个。

    宁寅宵吓了一跳，居然生了这么多。

    “现在排队！叫叔叔好！”李云奎一下令，孩子们便自觉地按个头大小排队，居然有九个；年龄最大的，不过也就十二三岁而已。

    想李云奎五十几岁的年龄，生孩子够晚的呀。

    这时候，远处走过一个少妇，一看就是孩子妈妈。

    宁寅宵惊讶于这个少妇的艳丽。

    她顶多四十岁，眉眼相当俏丽，肤质白里透红，并不华丽的衣着偏偏紧身又得体，透出一股若有若无的性感气质，非常丰满的身材让人们一看就知道，孩子们一定饿不到。

    “老公，我带孩子们去清水河公园画画。你还值班么？”少妇问到。

    李云奎大声回答：“值班！河边注意安全！别淹死了！”

    “讨厌！你就不会好好说话！”少妇娇声说到。

    “这傻小子就是宁寅宵！”李云奎按着宁寅宵的头说，“这是我老婆，白木兰！”

    “嫂子好！”宁寅宵低头问好。

    “小宁你好！我家老公没少欺负你吧？”

    “哪儿有？老大人好得很！”宁寅宵学着李云奎的样子，大着嗓门说。

    少妇笑了，在孩子们前呼后拥下，离开后门，向燕蓟大学食堂的方向走去。

    “您可真是没少生啊！”宁寅宵感叹到，“不愧是老大您！”

    “不是！”李云奎说，“最小的五个是我的！大的四个是我媳妇前夫生的！”

    “前夫啊……”宁寅宵想，这可真是复杂。

    “我媳妇克夫！死过两个老公！”

    好家伙，这是一般人能说出的金句吗？宁寅宵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

    “谁让她之前的爷们都废物呢！老子我命硬！别的本事没有！就是死不了！”

    宁寅宵点头称赞，拍马屁说：“老大你确实了不起！”

    “老子的命没了！还可以借！不怕！死不了！死好几回了都没死成！”李云奎得意地说。

    宁寅宵真是不敢问他到底是怎么“死好几回了”，换宁寅宵自己，死过一回，能活回来，就万幸了。

    李云奎回去值班，宁寅宵无所事事地溜达到食堂吃早饭，心里想着，要不今天也去找艾琳吧。

    还犹豫着，没有想好，突然听到不远处发生一声巨响，震得整个食堂都摇晃起来。

    宁寅宵和食堂里面的人全都跑了出去。到院子里一看，科研楼的一侧，发生了巨大的爆炸，火光冲天。

    已经有反应非常迅速的保安队同事开始救火了，宁寅宵也连忙冲到救火的队伍中，被二组的王纪昌排长以“没接受过救火训练”为由，拦了出来。

    很快，灭火无人机和消防车就到了，火势被压了下去。与此同时，大群的一米五到两米大小的褐色蚂蚁从地下涌出，顺着已经破损的墙面，不顾安危地冲进火场。

    很快，蚂蚁们或扛着，或背着，受伤的人们被有序的运了出来。

    乔贝拉并没有出现，指挥这群蚂蚁的，是宁寅宵见过一次的那个穿着女仆装、戴着白色头饰，手里拿着平板电脑的黑蚂蚁。

    见到宁寅宵，黑蚂蚁在平板电脑上写了几个字，举起来给他看。

    上面写着：周日，不想加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