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战争和苦难缔结契约吧

第二十二章 误会

    人逢喜事精神爽。

    烛渊的胜利使秦家颜面倍增。

    这是秦家第一次在龙元大会上战胜冯家,也是第一次法师获得“龙狩”的冠军。

    在不利的条件下仍能够战胜对手,创造历史,这不仅证明了烛渊的可怖实力,也从侧面向天下昭示秦家与“隐世强者”联姻的消息非虚。

    一时间人人都送来贺礼,有的是衷心祝愿,有的则希望接机巴结。

    烛渊和秦若素趁热打铁,完成了族内的结婚认定,还催着秦元昊把完婚的日期也定了下来。

    在那个梦中的日子来临前,甜蜜二人终于补上他们当初撒下的弥天大谎。

    食髓知味,他们更加缠绵。

    烛渊被正式授职后,就会被调往北方“家乡”视察,二人即将分离。

    小别后胜新婚,小别前亦是如此。

    只要想到即将分别,小情侣就恨不得整天腻在一起。

    这天清晨,秦若素从梦中醒来,烛渊则还在浅睡。

    看着衣裳散乱的齐渊,感受着爱人温暖的拥抱,一股别样的温流涌上秦若素心头,笑意爬上美人的嘴角。她小心整理着烛渊略微卷曲的头发,然后在烛渊的嘴唇上轻轻抿了一口,悄悄地下了床,离开前还不忘给齐渊盖好被子。

    昨天烛渊一脸坏笑地抱着不知道哪里来的香炉回房间,自己当时就明白他肯定不安好心,要“欺负人”。

    温存之际,她追问烛渊,才知道自己内族送来的贺礼里竟然有这种熏香。

    她坚持认为这是熏香的余韵,并非自己的本意,她暗暗骂着那个折腾自己的坏蛋。

    她又想起烛渊昨夜在耳边的呢喃,他说两人已经结为夫妻,族内不少人都送了“增进夫妻情感”的小礼物,他只是随便取了一点试用,以后还会“再接再厉”。

    她随即表示拒绝,但烛渊似乎没有把她的拒绝放在心上。

    是呀,自己总是表现出“欲拒还迎”,搞得认真的拒绝也像调情的把戏一样。

    “不行不行,这样下去迟早……礼物我得把把关,至少不能再让他用这些奇怪的东西。”秦若素想到这里,结束了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她擦干身体换上了素净的衣服,走到了新建的储藏间。

    房间用喜庆的红色装点,这里专门摆放为庆祝烛渊得胜和二人新婚而送来的礼物。

    大门刚进去,还未整理的那一堆,则是昨天刚刚送来,烛渊还未过目的礼物。

    “就从这里开始吧。”

    她随意打开一只箱子,在众多礼品中,她一眼就看到了一份包装特别的东西。

    它的包装材质并非传统赠礼所用,更特别的是上面的贺卡,正常情况下贺卡正面应写上贺词,再是赠予人,背面则是礼品清单。

    而这张贺卡并没有贺词,贺词的位置只有四个字——“物如其名”,紧跟着的名字也十分陌生——唐玲,盘徂的大家里没有姓唐的,她也从未听说过什么唐玲。

    这字迹隽秀,带有清香,签名两侧还用笔勾了花纹,想来一定是一个女子。

    秦若素慌慌的,她提醒自己不要疑神疑鬼。

    说不定只是哪个家族的人没搞清楚形式。

    退一步说,就算是外面女子的个人行为也没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自己的丈夫那么优秀,有女子给他送礼是很正常的事。

    说不定只是朋友呢。

    秦若素认为自己不应该是善妒的女人,还是先看看有什么东西再说。

    她翻到贺卡背面,哪有什么礼品清单,映入眼帘的只是一句话:初八辰时,子午亭外。

    今天是初六,子午亭是盘徂远郊的一处风景名胜,近日龙元大会游人如织,把上山的栈道给毁坏了,因此官府暂时不准游人入内。

    这显然是在约定见面。

    秦若素内心的疑虑被无限放大,她还是强打镇定,叫来了负责礼品运输的家仆,询问这份礼品是何人所赠,为何贺卡规制不对却能被放进礼品房,难道无人初步检查吗?

    那个家仆疑惑地回忆一番,脸上轻松的神情忽然变得紧张。他赶忙跪下,连声谢罪。

    “那……那……来人是一个十分美丽的女子……老奴鬼迷心窍,也记不得当时是什么情况,但那女子说的老奴不知为何,不知为何就照做了……望小姐饶命。”

    秦若素把那份礼品收到自己怀里,冷冷地说,

    “这次还好是我发现,要是爹爹知道了,定不饶你。体谅你在秦府任劳任怨几十年,我放过你一次,你切莫再提起,滚吧。”

    那个老仆感激涕零,要是驸马爷因为这份不知名的礼物出了什么岔子,自己想痛快的死恐怕都难,他连行大礼,狼狈逃走。

    秦若素神色冷峻,心里更是冰凉,从那个仆人的叙述来看,送礼的人不但是个漂亮女子,还是个修行者,而且亲自来送礼。

    “精神控制?”秦若素对家仆的古怪说辞起了疑,控制类的法术很少见,好手更是早早地就被朝廷委以重任。

    秦若素用法力侦查将礼品盒细细勘探一番,盒里并没有什么剧烈的法力反应,因此不会是什么爆炸符文——但说实话,她更希望里面只是一张爆炸符文,送礼的人只是一个嫉妒烛渊能力或是和他有过节的阴险小人。

    她小心翼翼地记住了礼物包装的每个细节,然后解开了外盒上的丝带,里面是一件男士法袍,是用附魔的丝绸制成的,摸起来很顺滑。

    她又仔细观察了法袍折叠的方式,记住了每个褶皱和凸起,然后她轻轻地把法袍铺展开来,这件法袍黑红相间,有一种王霸之气。但款式有些别扭,有点像,嗯……睡衣?

    秦若素俯下身,她在法袍上嗅到了淡淡的清香,显然经过恰到好处的香薰,她觉得这股芬芳有一种熟悉的味道,不,不是味道,是一种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昨晚烛渊的那个香炉。

    秦若素感到自己的心痒痒的,那阵芬芳好像从她的鼻子流入胸膛,轻轻抓挠着,然后一点点往下,一点点往下……烛渊的面庞又浮现在她面前。

    催情的香薰!秦若素赶快抬起头,运炁抵抗,好在这种香粉并不多,她很快就消除了内心的燥热,取而代之的是恐惧和慌乱。

    精美的包装,别样的贺卡,隽秀的字迹,催情的香粉,睡衣的外形,约定的日期,无人的地点,还有那“物如其人”的暗号……秦若素的心一下沉到了海底。

    她感到危机感,她本能地想要带走这份礼物,把它藏起来,或者把它烧了。无论如何,不能让它出现在烛渊面前。

    秦若素原本以为自己很信任丈夫,但是这件礼物的出现着实提醒了她,对自己来说,丈夫的过去一直是一个未知数。

    甜蜜的爱情让她忽略了一个事实——自己对眼前这个男人的过往的唯一信息源,就是烛渊本身,他如果欺骗自己,自己根本无从察觉。

    可他的眼睛中的爱意是那么真诚可感,他的笑容是那么坦然温暖,他们已经不是最初逢场作戏的“假夫妻”了,他们朝夕相处,互相依偎,他不会的,不会的……

    秦若素反复叮嘱自己要保持冷静。

    几个深呼吸后,她勉强克制住了销毁礼物的焦躁情绪,按照记忆还原了这份礼物的一切。然后匆匆离开了储物间,她再也没有心情去其他的礼品里“缴械”了。

    初八就是后天。她装作若无其事的回到房间,告诉刚刚醒来正坐在床头的齐渊自己要闭关三天,让他不许打扰。

    那个男人表达了对自己在最后的日子里要闭关的不满,但还是勉强同意了。

    “没事,你去吧,我正好也筹备一下去北方的人员。回来以后我再好好陪你。”烛渊给了秦若素一个温暖的拥抱,表示了自己的理解。

    看着烛渊宠溺的眼神,秦若素又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她并没有真的闭关。她偷了父亲宝库中的传音石和“绝域”,当天就赶到了子午亭。她搜索了这个小小的亭子,发现没有什么异常。

    她选定位置,在石桌下方固定好传音石。子午亭建在山腰的突出部,风景独好,可一览青江胜状。子午亭的东侧的下方是峭壁,秦若素使用浮空魔法来到峭壁上一处外突的岩石,用熔岩魔法加寒冰魔法在岩石的阴影处重铸出一个小平台,随后布置好了“绝域”隐藏自己的气息。

    她的心砰砰直跳,她要在这里静静等待到初八,然后一探虚实。

    她不知道的是,暗处有一双深邃的眸子嘲弄地见证了她准备的全程。

    唐玲隐蔽气息的手段显然更胜一筹,秦若素几次从她藏身的大树下经过,都毫无察觉。

    也许是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当法术大家秦家传出婚姻讯息时,她就怀疑天降的丈夫烛渊就是“法袍”。

    后来探子来报,说秦元昊派人到北方打听烛渊,她就更确定了内心的猜测,并未雨绸缪地给“拙劣的法袍”留了个人情。

    后来,凭借敏锐的思维和“普拉”的情报网,她完成了顺着“法袍”摸到了烛渊的通路。

    她内心已经可以肯定烛渊就是“法袍”,她要费劲一切心思抓牢这个人——这不仅由于普拉“一号”派特使到紫岚时布置的任务,更是因为狐族那边卧底传来的消息。

    在把烛渊约出来之前,她谨慎地调查了烛渊身边人的情况,作为妻子的秦若素自然是她关注的重点。

    从秦若素的反应来看,自己送去的消息八成被小姑娘先发现了,但出于某种原因,秦若素选择了向秦家隐瞒,也没有和烛渊透露,而是自己一人前来探查。

    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从秦若素没有直接质问烛渊来看,这对小夫妇并非对彼此开放一切信息,他们的信任也是有限的,这里面或许有可以为自己所用的东西。

    看着眉头微蹙,惴惴不安的秦若素,唐玲忽然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

    她也曾为了丈夫的流言蜚语争风吃醋,但后来证明那不过是捕风捉影。他们的爱情最终经受住了考验——直到灭族之痛的那一天。

    再后来,她被姥姥派去顶替早就在普拉潜伏经营的姐姐,姐姐和自己完成交接后却并没有返回家族,而是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再后来,等到她和丈夫重逢的时候,他们的两个孩子已经在“狐族追杀”中夭折。

    再后来,她的丈夫也……

    想到这里,唐玲的眼眶久违的湿润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得这么远,她本以为自己的心早已古井无波。

    虽然她多次施展媚术,但没有人能真正接近她,他们都在幻觉中吐露真话,又在幻觉中享受温柔,又在幻觉中走向深渊。

    曾经她也会对自己施展幻术,让自己回到一家四口和煦的午后,但后来她便不这么做了——幻术持续的时间是有限的,片刻的欢愉会加重永恒的痛苦。

    她把视线重新聚集到秦若素身上。

    秦若素的出现在唐玲意料之外,但她并不慌乱,依然胸有成竹。

    因为她的主要目标是烛渊,而且她手上有足够说服烛渊照做的,无法拒绝的条件。

    更何况原先她就有被秦家人发现后的备用方案。

    她可以逼迫齐渊撒个谎,就说自己是他的师姐、战友也好,说是他的情人也好。烛渊现在风头无二,秦家人不会为难他,也就不会深究自己。

    按照她的行事作风,显然后者扮演起来更加轻松。

    但按照她的能力,扮演前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反正齐渊背后的势力已经被她证伪,至于那个骗过了秦元昊的师傅,八成也有鬼,而经不住推敲的师尊,难道不可以“接受”一个新弟子吗?

    可那毕竟是秦元昊。

    真的有人能轻轻松松骗过紫岚第一法师吗?这可是涉及秦家小姐的婚姻大事耶。

    就是这剩下的那两成可能使向来谨慎的唐玲不敢轻举妄动,在普拉的经验告诉她,如果要半中间插入一个人的生活,自己的关系最好是单方面的,不宜牵扯那人身边的其他人物,尤其是老师这类的长辈。

    但这种挑战性反而激起了唐玲的斗志,她向来是一个要强的人。

    就在此刻,她决心选择了“师姐”的角色,并且酝酿了一个更大的计划——盘徂秦家的小姐秦若素也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如果自己能够一箭双雕,那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