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卜卦出世
晴空的住房与林叶医馆相邻,之间并无阻隔,仅有一道一尺高的矮墙供人坐下歇息,可轻易抬腿跨过,他每晚都会回来休息。
天空还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晴空跨过矮墙,在那里驻足,看向庭院里栽种的一株樱花树,它已经比自己还高了。
五月的樱花已落了满地,晴空依稀记得此树是三岁时与一位女孩所种,只是时间过去太久,他已记不起那女孩是谁了。
没有过多停留,晴空走到门前推开了那扇暗色木门,红砖木梁,黑瓦白墙,这所房子与林叶医馆一样的建筑,古朴自然。
晴空进门走向二楼自己的卧室,取出一块黑布摆放在床上,开始收拾起来,他只拿了几件换洗的衣物,叠好放下,接着迅速整理了一下房间。
卧室的衣柜中挂着一条红色围巾,暗淡无光,没了光艳,不过还算整洁,没有染上灰尘。
它在这里放了很久,晴空只记得是重要的人送的,至于是谁也记不清了,自三岁起他便忘记了很多事情,甚至是父母的名字,更别说记得他们的容貌了。
晴空继续整理,将部分东西放到了箱子里,不过屋内东西并没有多少,突然他的视线停留住了,看着桌上一节底部穿过长线的竹筒,这是他做的传声竹筒。
长线从窗外延伸到林烟的卧室,林烟安静的坐在床边,传声竹筒的另一端正在她的手中。
“此次一别,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再相见了。”晴空心中叹息说道。
他将传声竹筒一同放进箱子,轻轻盖好,免得离开后落了灰尘。
之后晴空又来到了阁楼,他平常便在这个不足三十平方米的小地方偷偷修行,桌上摆放的蓝色灵石已是暗淡无光,那这里的结界过不了多久也将要失去效果了。
正是因为结界的存在,晴空才能不被发现的修行,桌上摆放的除了那颗灵石外还有几本书籍,是晴空父亲留下的修行笔记,瞬影步就在其中。
晴空将几本笔记取走,回到卧室一同放进了包袱中。
打开桌子的抽屉,里面赫然放着一把不足二尺长的短刀,短刀外形平凡普通,已经陈旧无光,刀刃不再锋利,毕竟十几年过去了,晴空也并不懂得兵器的保护。
“这短刀怎么似乎与那姑娘所用的刀一样,算了,也一并带上吧,或许会有用。”
晴空想起苍桂山上救下自己的那位姑娘,只不过当时并没太在意对方的短刀,所以不太敢确定。
晴空将短刀用布包好,也放进了包袱中。
除此之外便没有什么可带走的了,晴空父母在离开前甚至没有留下一张照片留念。
背起包袱,整理好行装,晴空最后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卧室,关上门离开了。
走出家门并上了锁,想着这所房子又要空荡许久,他心中有些惆怅,回到了林叶医馆。
林叶医馆前,叶秋在此等待着,孙言行站在不远处,等待晴空道别后一同离开。
“叶秋阿姨,房子钥匙就放在你这了。”晴空将钥匙交到叶秋手中。
“嗯,隔些时间我就会去打扫一下。”叶秋接过钥匙收好。
“这些东西你带上吧,在外应该能用的到。”
叶秋手里拿出一包银针,是她经常用的那套,晴空也试用过几次,很是合适。
“叶秋阿姨,你真舍得送给我,这多不好意思啊。”晴空嘴上笑着说道,可已经将银针放入包袱之中。
“别废话,给你就拿着。”叶秋没好气的说道,伸手揪起晴空的耳朵。
“好好好,你别老是揪我耳朵了。”晴空立刻求饶道。
“在外我可就教训不了你了,你可别给我到处惹事。”
“要记住,烟这玩意能不碰就不碰,酒的话等你成年之后才能喝,至于女朋友,我还是希望以后你能和林烟在一起,当然阿姨尊重你的意愿。”叶秋神情认真的说道。
“哎,打住打住,你知道我一直都是将林烟当做妹妹对待的。”晴空急忙解释道。
“唉……”
叶秋叹息一声,松开了手,晴空脸上带着笑容,不想让离别时多么伤感。
接着,叶秋也面露淡淡笑容,双目柔和的看着晴空,似乎是想起了他儿时的模样。
“叶秋阿姨,你这么看着我,是我脸上有脏东西吗?”晴空不安的问道,他怕又被叶秋阿姨揪耳朵,这些年可是被揪了数不清多少次。
叶秋抬起手,晴空紧张的闭上眼睛并没有躲,但紧接而来的却是叶秋的温暖拥抱,晴空有些茫然的慢慢睁开双眼。
“晴空,你已经长大了啊,是一名优秀的医者了,以后不再需要我照顾你了。”叶秋柔声说道。
曾经对晴空严格管教,让其保持谦逊的叶秋,如今眼角湿润,毫不吝啬的夸赞着他。
“叶秋阿姨……”
看着叶秋微红湿润的眼睛,晴空鼻子一酸,但还是止住了流泪的冲动,想着眼前这位抚育自己十几年的女子,晴空心中难过不舍。
“晴空,你一定有很多事情想知道吧,关于你父母的事。”叶秋轻声说道。
“你的母亲叫圣染槿,曾经是京都圣家的二小姐,你的父亲叫青丘落尘,他确实是妖族,不过并非外人所说的那样不堪。”叶秋沉声叙说着晴空的父母。
“你父母所做的事无愧于心,更无愧于人界,这些你要记住。”
“嗯,我会记在心中的。”晴空点头答应道。
“总有一天,你会变得比他们更加强大。”叶秋神色伤感的说道。
“我会的。”
此时的晴空一改往日那般懒散,他认真听着叶秋阿姨所说的话,全都牢牢记在心中。
离别的闲话说了几句,叶秋也不愿耽误晴空启程的时间。
“你突然离去,小烟可能有些接受不了所以没来送你。”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走吧,在外照顾好自己。”叶秋说道。
林叶医馆门前,晴空没有任何犹豫的跪在叶秋身前,深深地磕了一头,许久才抬头起身。
“你们也要照顾好自己。”
受照顾十余年,还未报答便要离开,心中属实不是滋味。
“嗯,路上小心点,到时候要是在外面丢人的话,可别说你认识我们就行了。”叶秋强忍着泪水笑道,以缓和此时沉重伤感的气氛。
“不会给你们丢脸的。”
晴空淡笑着转身离开,走出几步,身后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
“等……等一下。”
晴空停下脚步转过身去,林烟她还是来送行了,可能是匆忙下楼的缘故,她停在晴空身前时深呼吸了下才平稳气息。
林烟手中端着一个木盒走向晴空,她将木盒塞到晴空手中,晴空还没反应过来,林烟就已经跑回到叶秋身边。
盖子打开,里面放满了她珍藏的棒棒糖。
“小天哥哥,一路保重。”林烟带着笑容说道。
晴空微微一笑,走到林烟的面前,伸出右手的小拇指,林烟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微笑着,同样伸出右手小拇指与晴空拉勾。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不过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晴空笑着承诺道,这是他与林烟的约定。
“嗯,我和妈妈等你回来。”林烟轻声回道,眼角微红,泛着晶莹的泪光。
林烟知道,晴空许下的约定都会去实现,当再次拉勾时,便是实现约定的时候。
晴空随孙言行离开了,林烟向着晴空的背影挥手道别。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个不止,大概短时间内不会停了,走在离开林木镇的道路上,晴空的心情有些复杂沉重,他离开了这个让他讨厌的地方,也离开了最在乎的人。
路上,孙言行从长袖中抽出一把油纸伞撑在晴空头顶,为他遮去风雨,更多的则是遮住林木镇居民投来的惊疑目光。
“林叶医馆的那个狐妖这是要走了吗?”一些镇上居民讨论道。
“走了不是更好,省的我们每天担惊受怕的,说不定他哪天又会伤人。”讨论声中大多是欣喜与冷眼。
“是啊,每次我路过那里都要避的远远的,真是晦气。”一个男人朝地上吐了口唾沫说道。
……
道路两侧的林木镇居民目视晴空的离开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不过晴空对此依旧充耳不闻,不予理会,神情冷漠。
“不再回头看她们一眼吗?此次离开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孙言行撑着伞,看着沉默的晴空说道。
“我从选择踏出第一步的时候便无法再回头了。”晴空轻声说道,目光直视前方,没有减慢脚步。
“我会回来的,活着回来。”晴空心中坚定道,没有说出。
一黑一白两道背影随远渐淡,直至消失,林烟的脸颊划过一道泪痕,她终究还是哭了,但依然不希望晴空看见她流泪的样子。
叶秋自然是知道林烟的心意,她将林烟搂在怀里,抚摸着头发,以此安慰。
“傻孩子,没事的,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叶秋轻声安慰道,看着两人远远离去的方向。
这场雨像是在为晴空送行,直至两人走出林木镇才有了停下的势头。
林木镇外的山林中,那位暗中保护过晴空的黑衣女子站在那里,此时正目视着晴空与孙言行离开。
黑衣女子掏出一部黑色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中年男人稳重的声音。
“那孩子和一位修士离开了,可以安心。”黑衣女子说道,声音冷漠却十分好听。
“如此也好,去你想去的地方吧,你守了他这么多年也该为你自己而活了。”电话那头男人叹息道。
黑衣女子沉默了片刻,最终挂断了电话,看着晴空离开的方向,她也离开了这个小镇……
在晴空随孙言行走出小镇时,孙言行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回头望去,面露些许疑惑,晴空同样看去,此刻烟雨朦胧的路上除他们二人外再无他人的身影。
“前辈,怎么了?”晴空轻声问道。
“似乎有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在注视着我们,或许是我多虑了吧。”孙言行疑惑道。
“算了,我们走吧。”孙言行说完后转身离开。
晴空停下脚步,站在小镇外,他最后看了一眼林木镇,这个生活了近十六年的地方,思绪万千……
“我在古树爷爷面前卜了一卦,那三片落叶的卦象显示我今日可能会离开林木镇,其实我早就知道自己会有一天离开这里,也知道自己这一生注定无法善终……”
晴空心中自语,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苦笑,有不舍,有忧愁,有迷茫,也有释然。
路在脚下,道在心中,他转身离开,再没有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