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啊，你……你这是怎么了呀？”若漪烫手也似地连忙将手中的针线扔到桌上，慌忙地起身朝宁轩那边跑了过去，在此过程中小丫头的膝盖在石桌的腿上狠狠地撞了一下，她只是嘶了一声便不管不顾，一门心思都放在了宁轩身上。

    来到宁轩面前，见他全身上下都已湿透，脸色微微发白，就连呼吸都喷出几分寒凉的水汽，若漪不禁眼眶微微一红，心疼无比：“少爷，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宁轩心知这丫头对自己在意无比，这世上除了母亲之外，可以说若漪便是那个最心疼他的人。不忍看到她这副模样，宁轩释然地笑道：“刚才回来的路上碰到了一个落水的人，便下去把她救了上来，身上是湿透了，不过并无大碍。”

    “还说没事？少爷你身子弱，这秋凉的水寒意入骨，万一惹上风寒就麻烦了！”若漪连忙拉着宁轩朝屋里走去，“刚好奴婢已烧好了热水，你现在就去桶里泡一泡吧。”

    两人进门后若漪还在说着担忧宁轩的话，宁轩看到她絮絮叨叨的模样，只感觉这小丫头实在太过可爱。

    手脚麻利地在木桶中倒好了热水，若漪就开始帮宁轩脱衣，脱到亵裤时她红着脸转了过去。宁轩淡然一笑，脱好后自己爬进了木桶。

    自从若漪搬进小屋后，两人便是这种相处模式，若漪可以为宁轩做很多很多的事，唯独在最私密的地方还是保持相当的羞涩，看上去相当纯真。

    听到宁轩下水了，若漪才转过身，拿着毛巾沾了很多的热水，然后放在宁轩的后颈，一边挤出毛巾中的热水，一边替宁轩擦着后背。

    由于是小床的木板改造而成，木桶并不太宽敞，宁轩只能勉强屈膝坐在里面，不过秋凉丝丝中，一波波的热水浇在身上倒也相当惬意。木桶中那残存的淡淡香气，在热水的催化下渐渐变浓，扑入鼻息，仿佛是少女身上温暖的香气。

    “少爷，舒服些了吗？”若漪一边温柔地替宁轩擦洗着，一边柔声问道。

    宁轩点了点头：“很舒服，放心，并不会感染风寒。”

    “那就好，只是这秋水寒冷，你穿着这衣服跳下去既施展不开手脚又很沉重，想一想还是很危险的呢，你这人啊……”昏黄的灯光和氤白的水汽中，若漪漂亮的杏眼中依然有几分担忧，但嘴角却是微微翘了起来，自家的少爷总是这样正直心善，他真是一个好人呢。

    等洗好之后，宁轩的头发还没擦干，若漪就把饭菜给端了上来，宁轩想到今日耶律齐送了自己一瓶白玉琼浆，便将那华美的琉璃小瓶拿了出来。

    “咦？这是什么？”若漪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盯着琉璃小瓶，只见半透明的琉璃瓶里荡漾着乳白色的色泽，在灯光下光彩迷离。

    宁轩笑了笑：“这是一位东凉族友人送我的白玉琼浆，此酒乃是东凉族六珍之一，在我们大燕国闻名遐迩。”

    打开瓶盖品了一口，宁轩只感觉一道火辣辣的感觉贯穿了舌苔和喉咙，接着那火辣的感觉直入腹部，仅仅一个呼吸间便蔓延到了全身。而除去火辣的感觉之外，那半甜半辣的味觉也在口中和脑中快速扩散，别有一番滋味。

    目光一转，看到若漪在打量自己，宁轩将琉璃小瓶递到她面前：“此酒入口后能够很快让身体变暖，马上便是戍时，不如你也喝两口取取暖？”

    “奴婢试试。”若漪其实很害怕冻得瑟瑟发抖的感觉，接过琉璃小瓶便灌了一口酒，然而一口酒刚刚入喉，小丫头就脸色大变，一双杏眼瞬间通红，布满了泪花，捂着嘴巴猛烈地咳嗽起来：“这酒……好呛！”

    她一脸惊恐地看了看琉璃小瓶，把它还给了宁轩。

    宁轩有些哭笑不得看着泪眼花花的若漪，心想自己应该提醒一番，这白玉琼浆性烈，当以小口酌饮。回头一想，若漪这丫头对自己真是十分信赖，不管给她什么，她都毫不犹豫地接受。

    这孤寂的世界里，能够有如此伊人陪伴，也算是一种幸事。

    好在白玉琼浆虽是性烈，却是起了一些作用，若漪的小脸难得泛出一丝红光，而且她还告诉宁轩身体有了一丝温暖的感觉，不过她却是再也不敢再喝了。

    宁轩自是不会强求于她，待到吃完晚饭后，宁轩便秉灯夜读，身后先是传来往木桶里倒水的声音，接着便有一个娇小的身体进入了水中，发出轻微的响声。又过了一会，氤氲的水汽带着淡淡好闻的香味落在脸上。

    对于如此氛围，宁轩早已很是适应，摇头微微一笑，将目光落在书籍上。虽然他如今已沦为贱籍，不得科考，但他却是深知“立身以立学为先，立学以读书为本”的道理。虽说练武是目前唯一破困局的办法，但读书却是立身之本，自然永远不可丢弃。

    不知不觉夜色已深，当主仆二人上床时，天空中一轮残月已处于中天，银白色的月光洒落下来，饶是热闹的宁府也已是一片沉寂，只有丝丝的秋风吹动大红灯笼轻微摇晃着，发出几乎不可闻的声音。

    由于刚刚上床，宁轩和若漪都无睡意，且宁轩还要帮若漪捂脚，每日都是睡得比这丫头更晚一些。

    今晚的若漪时不时地扭动着脚踝，让人感觉她有些心神不宁，就在宁轩即将开口询问时，这小丫头却是率先说话：“少爷，有一件事奴婢想告诉你。”

    “说吧。”宁轩将若漪的小脚朝自己的胸膛靠了靠。

    若漪沉默片刻后这才开口：“今日奴婢遇到了四少爷，他一开口便问奴婢是否愿意到他那儿去伺候他，奴婢一口就给回绝了。可是……他说少爷你已经被迫赘入秦家，现在在宁府可谓是墙倒众人推，跟着你没有前途，若漪若是执意待在你的身边，换来的必然是一片前途黑暗。”

    宁府四少爷便是二房宁德玉的儿子宁景，宁轩听到他对若漪说的这些话，只是暗暗摇头。宁府的少爷小姐一共有好几个，都与宁轩不对付，宁轩自是也能想得到他们对于自己入赘一事抱着何等看法，甚至幸灾乐祸不在话下。

    而对于若漪，宁轩也有绝对的自信，她一定会拒绝宁景的提议。不说若漪早就发誓此生只当宁轩的贴身丫鬟，山海不移，且说宁景此人，是府中有名的登徒子，虽有些能耐，却是绝对不会入得了单纯善良的若漪的眼睛。

    “你最后还是拒绝了他。”宁轩微笑着说。

    “嗯！”若漪的语气十分坚定，“奴婢告诉他，此生只会永远待在少爷的身边，一心一意伺候少爷，就算是山无棱，江水竭，奴婢也绝不离开少爷半步！”

    小丫头前面的话倒是语调十足，但从山无棱开始却是声音陡然转小，如若蚊吟几乎微不可闻。

    没有人看到，黝黑的夜色中，小丫头的脸上荡起了两朵好看的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