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章:肯尼斯
肯尼斯脸色一片发黑,他的额头冒出阵阵虚浮的汗液,这些汗水里都混杂有黑色的小点。
他清楚这是因为自己说了不该说的,透露了禁书库的信息,导致违反了契约之中的一条,关于保密的条令。
“无论是圣歌队,还是审判者,我们在加入这一序列之后,都必须签署相关的契约,并自愿被施加以一些特殊的手段……被埋藏在源初之灵内部,我已经把知道的全告诉你了,毕竟我只是一个圣歌队的普通成员。”
说这句话的时候,肯尼斯神态极其自嘲,语气也是。
“镜世界到底是什么?”佟大伟问。
“我就知道这么多了。”肯尼斯理直气壮道:“你以为我是教皇吗?我怎么可能清楚那种隐秘?”
但就在他说完之后,他又瞪大眼睛。
“我怎么会怀疑这些……怎么会说这些……怎么回事……”他抬起头看向佟大伟。
此时此刻,佟大伟被喷了一身的黑血,他仍旧面无表情的在思索着什么。
但在肯尼斯眼中,他却冒出了一个令自己毛骨悚然的想法。
这一切都是格雷斯·大卫的影响,自己在马车上就开始被不断影响,然后在这种影响之下,他甚至透露了禁书库的信息,还对他解释了一堆东西!
每一位歌者都是虔诚的信徒。
然而,就在现在,肯尼斯惊恐地发现他居然开始质疑信仰,质疑神殿,质疑所有他以前深信不疑的东西。
我明明如此尽心尽责,为什么只是说出一点禁书库的内容,他们就要这样惩罚我?
我从小进神殿进修,然后从众多修者中脱颖而出,直到加入圣歌队,也仍旧在遭受莫须有的质疑?
神殿假定我们每一个人都会背叛?
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莫名涌现,各种不必要的猜忌纷呈,在肯尼斯的脑海中构成了一副壮观艳丽的史诗画卷。
这些画面汇聚在一起,不断轰击着他的心神。
他浑身上下不可抑制的开始颤抖,感觉此前的人生没有任何意义。
他活着就是在虚度光阴,他为什么要为了那些东西而活?
荒诞无稽!
“该死啊,这些想法,真是该死啊,我怎么会如此的离经叛道……!?”
肯尼斯无时无刻都意识到,他的脑子在亵渎那些不言自明的神圣。
就像人不会质疑自己为什么需要呼吸,他现在开始质疑了。
那些不言自明的东西变成了一个又一个不解之惑,横于心头。
虔诚的信徒不断质疑他的信仰,他浑身仿佛浸泡在名之为‘苦痛’的液体之中,每一个毛孔都感受到了彻骨的痛处。
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肯尼斯险些崩溃,他不解地大声高呼道:“为什么我要遭受这种磨难!?”
佟大伟摸了摸自己的脸,揭下一块凝成果冻状的黑色结块,那是肯尼斯吐出来的血。
然后他小声问:“源初之灵是什么?”
肯尼斯根本不想回答任何问题,他无法掩饰双眼中的恐慌,惊惧交加道:“我越跟你说,这磨难就越是要折磨我,你太狠了,你为什么要如此折磨我?我们之间究竟是有什么不可化解的仇怨吗?”
他不等佟大伟回答,就继续乞求道:
“毕竟我只是个歌者,我不是神殿的领导者,我怎么可能都知道呢?我知道的也极其有限,我能说的更加有限,真正的‘真理明言’绝不会藏在书上,因为写书的人都还活着……都还在他们的脑子里存着!”
然后他看着佟大伟的眼神,心中的惊惧更甚,“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根本就不明白这有多可怕!”
‘啪’的一声,肯尼斯又被佟大伟呼了一巴掌。
他瞪大眼睛,捂着脸,就这么看了半分钟。
沉默的安静也持续了半分钟。
然后,肯尼斯小声道:“源初之灵,就是人与生俱来的灵,普通人一般将其称之为‘灵魂’……觉醒者可以接触到灵,自然也能够触摸他者的源初之灵,那些更高层次的觉醒者……神殿的高位主教拥有篡改源初之灵的能力……大部分高位觉醒者都有……”
‘特别是人偶师,他们从一开始就往这方面去发展’这句话他没有说。
他唯恐佟大伟又就此提问。
佟大伟试探着问:“基点?类似于地基?”
肯尼斯点了点头,他现在只希望可以离开这里,脱离这个诡异的境地,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撬开了他的嘴巴,让他不断忤逆着心中的信仰。
然后,他看见佟大伟站了起来,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巨大的麻布袋子,他松了口气,终于要结束了。
接着他看见一只悬浮于空中的手套,把他拎袋子一样提了起来。
“你,你要干嘛……”
“调查焚毁案。”
“哈哈,你果然没信我!”荒唐的感觉令肯尼斯笑了起来:“我说的没错吧?你果然要接触他们,你太理智了,你不觉得这种理智太奇怪了吗?就像‘镜子’映射周围的情况,它一定会把所有东西都映射下来,一定……”
佟大伟意有所指道:“所以我没打算干掉你。”
他说的全对!
接下来肯尼斯被带上了一辆马车,车夫原本打算拒绝佟大伟的乘车请求,但巡查者的徽章让他无法拒绝。
他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到哪里去,他只能祈祷眼前这头野兽,这头名之为理性的野兽,可以让他更轻松一点。
那是一头理性之兽!
这个人太过于理性了,这就是镜子吗?肯尼斯不可抑制的胡思乱想起来。
他没有骗人,再多的他真的不知道了。
毕竟我只是个中指序列的……肯尼斯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害怕佟大伟又问‘中指是什么’,导致他把更多不能说的全都讲了。
真正重要的东西,只有真正的上位者才知晓。
感受着马车的颠簸,他的时间感知都变得有点模糊,不知是过了多久,马车停了下来。
佟大伟没有下车,转而问:“中指是什么?”
“啊!”肯尼斯大叫了一声。
他抱住脑袋,转过身,看见了眼前的店铺,那上面写着‘萝洛提’,是一家高级服装店。
佟大伟没有继续理会他,转而进入店铺之中,肯尼斯紧随其后,他又看见一个脸有点圆的年轻女人坐在柜台之前。
他的脸色古怪起来。
……人,人偶?
眼前这个圆脸的女人是个人偶!
“她是人偶!”肯尼斯感到一阵荒唐:“薇拉·萝洛提!?她真的是人偶师……?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我们得调查这里!”
脸有点圆的谢拉却无视了肯尼斯,她无语的看着佟大伟:“你怎么背着这么大个袋子?”
“我想要你的那种头套。”佟大伟斟酌着道:“我的任务是调查焚毁案,你给我提供一点帮助,帮我做个头套?”
“是人偶的头部零件!”谢拉强调道:“可以是可以,但你得付钱啊?”
佟大伟掏出一个三角形的木头盒子,拍在柜台之上:“这个够吗?”
没等薇拉回复,肯尼斯的脸色像啃了口泥巴一样难看:“这……这是我的!”
佟大伟一言不发地看了他一眼。
肯尼斯耸了耸肩:“好,好吧,这是你的……都是你的……”
谢拉拿起木头盒子,略作检查,嘴角微微勾了勾,肯定道:
“可以,这是神殿的非凡道具,具有双重功效。
其一是物质上的攻击,它可以射出大量钢珠,然后就是它本身具有一定程度的镇定效果,灵性影响的异常副作用……唔……我想想。
我记得是:会让人更容易睡着,但睡着之后会做噩梦,长期使用会导致精神衰弱等等奇怪的状况。”
肯尼斯无语的补充道:“还有,喷出的钢珠也有催眠的效果,可以让人耳畔萦绕一首催眠曲,在灵性层面使人睡着。”
然后他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再也不开口了。
接着谢拉走到门口,给门上挂起‘暂停营业’的牌子。
然后她对佟大伟打了个手势:“跟我来。”
两人进入了店铺二层。
萝洛提的二层是个工作室,里面摆了好几套矿物颜料,以及数种植物制作的油性颜料,还有数个画架。
画架上卡住的画板呈现出一幅幅服装设计图。
还有杂乱的私人物品,以及桌上吃剩下的白面包。
“你不要在意这些细节,我来跟你说下制作需要的东西,首先材料我有,其次就是原型模具,你得让伪装对象配合你。”她说出了好几种条件。
佟大伟想了想,把背着的大麻布袋子丢在地上,解开之后从中露出了一双脚。
“呃……”谢拉怔了怔。
他把大衣拉开,从中取出了一个头,但这个头在刚才的追逐战中变得凌乱不堪,貌似无法使用了。
“算,算了,我不问你那么多。”谢拉揉了揉眉心:“就这个就行,是吧?叫什么名字?”
佟大伟把麻布完全拉开,露出了一具发黑的尸体:“他叫肯尼斯,是神殿的歌者,我对他很了解,我们两个人穿上衣服,身材看上去也差不多,身高相近,替我制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