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回归——

    “审判”众人惊神失魄，全身的力气只能用来颤抖。

    既是害怕，也是渴望。这是一种生理上的、很自然的反应——当然，他们也没有其他反应的资格。

    男孩却是散尽，原地还剩的，是一仰天长啸的淡灰毫毛巨狼——比白狼还要大许多，占断了整条山路，但除了颜色，模样上倒不差的多。

    声啸引起的肉眼分明的金光波浪，一圈圈向外扩散，翻去了多少棵古木。

    “头盔”强稳下心神，作为阴阳修行者，他们天生地知道面前是什么——正在形成中的混元，真正的混元。

    混元本质上也是阴阳相合，再强上一次，也会有些限度，我们未必不能抵抗……

    但混元的威名实在是积累太久了，那是一种时间与历史的沉淀——“头盔”的这想法可能只是他侥幸的盼头。

    在他这样想着的时候，淡灰毫狼已缓缓放下头首，漠视的目光看着他们。

    威严、冷酷——狼身慢步走来，时空在这一刻仿若静止。

    我们还有机会……

    “头盔”深吸一息气，猛地屏下，双手持剑向前，立而前倾，目光如刀。

    刚刚准备好，“头盔”眼前突地一恍惚，视线好像扭曲了一下。

    正是时，踱步的巨狼瞬息消失，各有狼影出现“审判”之边，众人的身躯同玻璃一般破碎逝去，惊恐的面孔未曾褪色——这是“头盔”的视角。

    恍惚一过——其实也就毫息不到的时间，巨狼站在了“头盔”面前，起首孤视。

    “头盔”一颤，手中之剑顿时一挥，剑尖都未移至一寸，早是一抚即碎的金甲“碰——”地炸裂——以金色光点的形式。

    “头盔”也承受了不住，猛地一股血呛出，身躯向后倒，跌坐在土地。

    血看着好像浑浊，“头盔”这时才发觉，满满的空中已尽是一片惨白之色。

    这是什么？

    但他也莫得时间发问了，巨狼神情倨傲，是不屑以及隐含的一种——嘲讽！

    “头盔”心中如同被什么刺了一下，愣愣地看着巨狼接近。

    ……

    精神世界，两方精神之海正在合一，一方为纯粹的柔白，一方为泛金的空灵，只是在交融的界域，空灵逐渐消失，部分的金光不断地被排斥。

    两方的上处，各自汇现了一虚实人形，隔着波涛汹涌的交界相望。

    泛金的是一少女模样，生得双狼耳，还有一条狼尾——狼尾是天狼一族的荣耀，嗯……也不对，有着狼尾是应该的，失去了就是耻辱，怎的说呢？至少，过去每一尊死于非命的天狼，都是有着尾巴的。

    再说这少女，是个可爱娇美之伊人，倒是怎么形容？可谓——

    迷蒙清泪怨自生，君是谁知卿人心？

    顾顾还还还应怜，只喜佳人春笑颜。

    也是，此间别事，又何尝不怨？精神之海的鼓动，令那些被保护于深处的记忆浮现——白狼把一切都想起来了。

    付出了那么多，耗了那么长时间，到头来却成了一场空……

    白狼少女的泪眼看着对面，脸上是恨意的不甘——对面的人，模样模糊，虽有人形，然五官并不清楚，但直觉上，是一青年男子。

    青年男子负手而立，与白狼少女相视，心情复杂，最后只能一声叹息。

    “你为什么又不听我的话啊——”

    “听什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少女眼中泪雾更甚，怨气也再添了层。

    “唉——”男子无言反驳，只余了叹息，现在的情况他是猜到了的，也不欲多讨论了。

    他啊！本是想聚月魂为束，织入白狼的灵魂，既不与白狼的灵魂融合毁了白狼的意识，又能稳下堕魂的虚弱，让白狼有资格逃走。

    而白狼在男孩消散后，生的动力来何？是那体内的月魂——白狼在逃走后，只要有时间分离出月魂的灵魂本质，与自身魂体相合，就能在意志不变的情况下，证道混元！

    足够的实力，是复仇的基础，也是，复仇的执念……

    而这执念，便是他留给白狼的生存的——动力。

    然而，刚才白狼的精神之海直直撞来，逼迫场面成了这般——这样，两人的意志也会相合，而之后诞生的，将是一个全新的生命！

    当然，当下的情况还有原因，男子是并不知道当代阳神的情况，也不愿意白狼复仇后再殉情而死，再有对此时情况的预测，所以……独断专行的意思并不坚定。

    要是逃后的时间，能让阿白忘却我……就好了……

    “忘了你？”少女的激愤终是压制不住。

    在精神的世界，海洋会回复个人的心思。

    泪，落出了精致的外颜，白狼的眼只是清澈。

    “忘了你？忘了你！？我在昏界守了你十万年，难道想要的就是忘了你！？”

    扑上来，死死抓住男子衣领，与男子的眼睛对上。

    男子低头，看着少女的泪眼迷蒙，不知说些什么，只得一声叹气，边扶着少女坐下边说。

    “唉——罢了。话说回来，十万年，你还真去数了啊！想与我讨多少债呢？可惜，我现在也给不了你了。”似是有一点惆怅。

    “哼～多着呢～”白狼撇一下嘴，其实具体多久少女也不记得了，不过随口说的数。

    与男子一同坐下，依偎在男子身上——很自然。

    男子笑笑，不再言语，观看起精神之海留存的记忆。

    白狼跟着看去。

    只是接下来的画面，对男子并不是很友好——是一星黑色火焰，自远处高空急驰流陨而来，下方地面，一侧是连延山脉，一侧则是林原。

    男子见此，外表不动声色，甚至还尽量平息着精神海的异样，心中却是难受。

    他强迫着自己看下去——这是他的罪。

    白狼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然而她感受到了男子的情绪——不是因为观察到了，是直觉。

    她疑惑地看男子一眼，没啥，又看向记忆，蓦地明白，慌慌张地撑起身，伸手挥去——其实只是一个念头的事，只是她习惯了。

    眼神飘忽不定，同时还说着。

    “看这种东西干嘛，真是的！”

    男子微微一笑，没有阻拦。

    少女见此，也是颇为郁闷，双手抱胸，一屁股坐回男子身边，头捌向一方，等下一副画面浮上来。

    然而接下来的，却让少女脸色一变，是厌恶甚至是仇恨。

    一向温和的男子也是冷漠。

    画面上是什么？

    雪原上，寒林旁，男孩的面色如冰若石，很明显不愿搭理来人。

    白狼也是忿愤，像是有人要抢走它的心爱。

    至于来人，是一柔柔弱弱的女童，委委屈屈的模样更是令人自生怜惜，她这样看着男孩，眼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只是在她的瞳色中，好像隐藏着一丝极深极深的喜意？

    看这场景人物，是几年前的。

    少女当即喝斥出声。

    “这女人，我们都这样了，还跟过来！”

    男子微微叹气——他发现自己只会叹气了。

    男子对“这女人”也是无感，甚至是反感，但当年的那些情况，究竟是怎么判决，这……

    总之，让男子发自内心地像少女态度对“这女人”，至少现在，很难……

    但若说什么好话，这本就不可能，甚至白狼要是真生气，他斥责那女人的速度比白狼都快。

    而且，他现在根本不要在“这女人”的事上浪费时间。

    男子岔开话题，调笑地看向少女，说到。

    “你这，这么不善？以前不是姐姐、姐姐地叫吗？”

    “哼——”白狼冷哼一声，她自是知道男子的意图，没有说什么。

    画面又是沉浮。

    接下来的，是三位阳统领，怒目圆睁，血丝眼中——十、十五、十六。

    一转，林中，阳十六一挥光刃，斩去男孩一臂，突然蹦出一抺金辉，陨首阳十六。

    男子看着这一幕，不禁长叹。

    “没想到，我也有被众生意愿庇护的一天。”

    而后，哀伤流露，言低道。

    “又是父辈余荫……”

    少女轻轻地靠在男子身上，像是在安慰。

    男子拍拍少女的柔肩，主动易了画面。

    然后，便是现今，灰狼仰天长啸。

    男子本没什么，哪知少女却兴奋了。

    “赐，赐！你看，你看！它是我们结合生成的，那就是说，我们有孩子了！？”

    少女面色潮红地看向男子——应是激动的。

    男子回看过去，心却先是撕痛，强颜欢笑回答。

    “嗯……”

    少女也是注意到男子的心绪，眼神先是暗淡一下，而后昂头直视男子。

    “可是，我们还什么都没做过呢，要不，我们……我们……”

    到了后面，少女也是害羞，红着脸声音越来越低。

    男子笑了，点了点头。

    少女见此，也不顾了，闭上眼瞬间吻了上去。

    良久，分开，少女清浅泪眼还笑，流落一句。

    “什么嘛，和皮肤相亲没两样嘛！不过这样，咱们有个孩子也是名正言顺了。”

    男子憋着笑——这位虽也是个“小白”，也比少女好些，至少他知道别人都会伸舌头的。

    男子没说，他笑着笑着就哭了。

    少女早已是虚幻若无！她本就是堕魂有失，魂体要比男子存在的时间少的多！

    少女见男子哭了，自己也是落泪，一扎子扑进男子怀里，头埋进去，呜咽抽泣。

    死死抓住男子衣袖，不成声已。

    “赐，赐……我舍不得你，我舍不得你！我们、我们……我们还有好多事情没有做！阿赐！我舍不得你！”

    少女最终再也说不出话，只能哭泣。

    男子怀抱着少女，不敢看她，泪在落下，他轻轻开口。

    “天下苍苍情何寻～”

    “穹顶茫茫无穷处～”

    “郎也有情卿有意～”

    “只是乾坤万般难～”

    ……

    唱着唱着，男子低下头，少女也正在看他。

    少女流着泪笑，消散了——再也，回不来了……

    男子好像还在搂着什么，低头默默流泪，嘴中呢喃。

    “白、白……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去陪你……”

    男子缓缓地站起来——精神之海的融合已经到了尾声。

    男子看了一眼，一步踏出，不知去了哪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