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境破碎

第1章 不负瑾年

    森源洲,洛家镇外。

    清朗的天空之下,微风拂过草海,捋出阵阵绿波。

    草海之中,一株参天古树不知见证了多少日月变迁,粗壮的树干也许数十个成年人都无法将其抱住,繁密的枝干上系着无数鲜红的锦缎,在微风中姗姗飘舞。

    树荫之下,少年站在一块铜青色巨石前,少年黑发如墨,双眉如剑,双眼微阖,英挺的鼻子如同精雕细琢,俊美的嘴唇微张,呼吸着匀称的气息。

    面冠如玉的少年沉息而立,心中默念着口诀。

    “身随意动,万变如心!”

    “海纳百骸,聚如寸芒!”

    “无惧天险,死境夺生!”

    拳收腋下,双眼猛地睁开,汹涌的血气让少年朗星般的双瞳亮起一瞬红光,迅如雷霆的拳头撕出音爆,随着一声巨响,面前的青石崩裂,飞散的石块溅射了数米远。

    这是一计舍生搏命的武学,名为“逆生死”,抽聚浑身所有气力爆发出超越自身境界的一击让少年无法再挺直身子,只得大口大口喘息。

    “不错不错!”身后传来一阵掌声,回头望去,是一邋遢老头,颈后插着烟锅,龇着一口黄牙,微眯着满是皱纹的双眼。

    “洛瑾年,虽然境界差了点,但是这一拳能将四阶试力岩轰碎,起码出去后也有一定自保能力了。”

    稍缓过些气劲的洛瑾年,微微直起身子,露出一丝欣喜。“启明爷爷,我……”

    未待洛瑾年说完,老头摆了摆手,抽出烟锅吧唧了俩口道。“合格了,去吧去吧,别在这碍老头子眼。”

    说罢,轻轻挥手,洛瑾年的身形便随风消散在原地。

    老头倚着树干,缓缓盘腿坐下,搔了搔首,下颌微仰,发出一声感慨:“不知不觉,又是十五年过去了啊……”

    一阵眩晕,洛瑾年已被老头送回自家门前,他向着古树的方向鞠了一躬,转身便回了房间。

    洛瑾年舒展一番筋骨,仰面躺在床上,思绪回到了十五年前……

    那一日,他总算结束了数日的加班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无力地瘫在沙发上,然而兜里的手机却像是一道催命符,不停地摧残他麻木的神经。

    “真是个无趣的世界……”

    他面色苍白地苦笑着,对于这个世界的无力感涌遍全身,然而意外却在这一刻发生,他的身躯毫无征兆地散发出诡异的白光,突如其来的异变让他惊慌失措,慌乱地掸着胳膊想将白光抹去,却没有任何作用。

    许久之后白光消散后,洛瑾年再次睁开双眼,俨然是一片陌生的环境。

    木质的屋舍,精美的雕花床榻,镶金缀玉的灯盏驱散着窗外的黑暗,连落珠般的雨声都无法影响屋内喜庆的氛围。

    几个妙龄女子将他簇拥,她们盘着同样的发髻,身着相同款式的长裙,脸上洋溢着甜美的笑容,好奇地伸着头看着他。

    少女们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想要挣脱束缚,却发现自己原本高挑的身躯竟变得婴儿一般幼小,奈他如何挣扎也无法逃离。

    “我这是在哪?”

    洛瑾年想开口询问,却发现嘴里只能发出“呜啊”的声响。

    “恭喜老爷,六夫人给您生了个小少爷!”

    一位女子兴冲冲地抱着他来到一个相貌俊逸的男人面前,男人欣喜地接过洛瑾年,然而下一秒,男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转而呈出阴恶之色。

    “我堂堂雾隐洲第一圣地的圣子,岂会生出这等灵根驳杂的废物!”男人冷冷地呵斥道,眼神的杀意没有丝毫掩盖。

    突如其来的呵斥吓得那些还在嬉笑的婢女们噤若寒蝉,皆是慌忙下跪,不敢与其直视。

    男人单手拖着洛瑾年,双眼冰冷,随意地递给其中一位婢女,那婢女颤颤巍巍地将男婴抱入怀中。

    “你,去后山挖个坑,把这孽障埋了。”男人阴冷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感,却已经宣告了这几个婢女的结局。

    婴孩状态下,洛瑾年口不能语,但当下情况如何自然是一清二楚,世人皆说虎毒不食子,而这个父亲却下令将他埋了,理由仅仅是因为那不知所谓的灵根,恐惧占据他的心神,口中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哭闹。

    婢女裹着夜色,怀抱洛瑾年,一路抽泣,尽是凄凉。

    辗转来到后山,已是午夜时分。

    雨水已然停歇,乌云渐散,露出稀疏的星光。

    惨淡的月色映着憔悴的婢女,途经一户山野人家,婢女见户前有一木盆,脚步停了下来,用袖子蘸了蘸眼角,她将木盆拾起,又从腰间取出一只纹绣着海棠花的精致荷包,取出几枚铜板,犹豫了一下,叹了口气,她又将铜板放回,把整个荷包留在原处。

    山野之民,依水而生。

    不远处便是一条长河,长河向东,无从得知其去处。

    婢女来到河沿,将洛瑾年置于盆中,声音颤抖着:“小少爷,出了这等事,婢子定是活不成了,只求上天保佑您能有个好去处……”

    强作镇定的婢女再也忍不住恐惧,泪珠似是梨花带雨,滴滴尽洒在襁褓之上。

    孱弱的少女将木盆推入河中,木盆顺水而行,洛瑾年呆呆望着这个少女,想要记住她的样子。

    水流虽不湍急,却也摇晃颠簸,渐渐的,啜泣之声也难再听清。

    莫名其妙地降生在一个陌生的世界,却被恶毒的生父下令活埋,若不是婢女良善,给了他一条生路,此时恐怕已是黄土中的孤魂野鬼。

    然而危机并未结束,刚出生的婴孩在江河之上漂流,连站起来看一眼木盆外的能力都没有,他只能闭上眼睛,尽力地保存体力,以求能多活一会。

    颠簸的时光洛瑾年不记得持续了多久,盆外的天空已入白昼,饥渴之感已将他完全侵蚀,视线早已模糊不清。

    “问哥,快看快看!那个木盆里有个小娃娃!”忽的听到如同少女般的声音,洛瑾年使力地睁开眼睛。

    朦胧的双眼中,晴朗的天空里出现一道身影,高挑修长的身线,一身洁白的长裙,暗金色秀发随风飞舞,背后一对无瑕的白色双翼轻轻地扇动着。

    女子轻轻将他抱起,扇着双翼回到空中,来到一个俊美的白翼男子身旁。

    “这是……天使吗?……大概我也差不多了吧……真是一段糟糕的人生啊……”洛瑾年无力地念叨着,纵使千百般不甘心,如今的他也无法改变现状了。

    “呀呀呀!问哥!他的生机正在消散!”女子惊呼道。

    白翼男子将洛瑾年接过,修长的指尖凭空凝出一滴青色的水滴,坠入洛瑾年的口中。

    沁人的暖流瞬间涌遍全身筋脉,洛瑾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舒适,极度乏力的疲惫得以缓解,他的意识也缓缓沉静下去。

    “没事了瑶儿,一滴精纯灵力足以帮他重聚涣散的生机了。”男子脸上露出了阳光的笑容,另一只手抚了抚女子的秀发。“这孩子使的是锦缎襁褓,但灵力却如此驳杂,恐怕就是他被遗弃的原因吧。”

    女子娇美的妙容上露出一丝不悦,“定是哪个圣地、世家之流遗弃的,这些鼠目寸光的迂腐之人太狠毒了,仅仅因为灵根就将婴儿遗弃。”

    白翼男子安慰了女子一番,脸上露出了骄傲且自信的神色:“无妨,他们没本事,不代表我洛家没有,而且……你附耳过来……”男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我刚刚发现,他有两个命纹!”

    女子闻言,面露惊喜之色,倾城笑容仿佛能融化千年的冰雪。

    “问哥,我们收养他吧?”

    …………

    天色渐晚,正在洛瑾年沉浸于回忆之时,房门被轻轻叩响,门外传来一道甜美的女声。

    “瑾年哥哥,你在里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