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至少去看一下嘛……“

    王翠嗫喏地张了张嘴，心里没底，没再说什么。

    潘子欣蠕动了一下嘴唇，眼神涣散，也开始怀疑……

    不，与其说是怀疑，倒不如说几乎确定。

    没有人类能够在八九只狂暴丧尸、十几只踉跄跑尸和数不清的普通丧尸碾压下，在封闭的空间里存活。

    异能者只是强大一点儿的人类，仅此而已。

    这场灾难摧毁了一切。

    她本该大学毕业，终于能够独立自主的生活。

    接济她学费多年，前来接她出院洗尘的贫困生资助人。

    现在终于将摧毁她生命中又一个好人了。

    她平凡普通、有些不好看肩膀微微颤抖，头脑里嗡嗡响动。生命威胁暂时放松后，积压的怨怒、不甘、绝望飞流直下，终于将她的理智砸得四分五裂。

    “都死吧……都去死吧……让我也去死吧……”

    “你说什么？”

    冯中希听到潘子欣在咕哝，以为她有些不舒服，凑近了一点询问。

    “变异了！她变异了！”人群中，突然传出一声大喊。

    输液窗口前，原本坐在那儿的一对情侣中，小姑娘突然抽搐起来。

    苍白和铁青快速爬上她的皮肤。

    她眼睛血红，手腕、脚脖子咔嚓来咔嚓去，仿佛在作机器人运动前，最后的调试。

    “宝贝……你不要吓我……”

    男生已经泪流满面，不顾一切地将手搭在了姑娘的肩膀上，想要抱她。

    两张脸暧昧地渐渐靠近……靠近……然后一错而过。

    血盆大口张开，一道鲜血飙出，生命终结。

    不到三秒，又一只丧尸站了起来。

    大厅乱作一团。

    人群越过蹲在地上的潘子欣，咒骂她一声“挡路”，朝着铁制椅子后方逃窜。

    冯中希见实在劝不动这个突然发神经的小姑娘，只好对着这只新鲜的，鲜红即将覆满全脸的半狂暴丧尸，摆出攻击架势。

    她对着她那个从小信教的“兄弟”喊道：

    “梁值你还是个男人，就干掉它！”

    “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靠，你不如拜老娘！”

    惊呼声、吸气声、咒骂声、呼救声……

    潘子欣在地上顺势缩成一团。

    她听到有人冲了上去，

    然后听到了小小的破风声，

    钝器击打皮肉的乓乓声、噗噗声，

    闻到了新鲜的血腥味，

    闻到了如死鱼一般的腥臭。

    混乱许久后，世界安静下来。

    “喂，你死没死？没死站起来啦！”

    冯中希也顾不上礼貌，用沾了血的棍子，戳着潘子欣不再雪白的上衣。

    棍子接触到她的瞬间，她的颤抖停了下来，某种东西挤压到了极限，再也封闭不住。

    她开始哭泣。

    眼泪像迎风湿鞋的老人尿那样疲软无力，一滴滴在不甚光滑的脸上轻轻滑动

    连汹涌而出，哭泣嚎啕，都会害怕引起外面丧尸注意。

    只能压抑地流淌着。

    ……

    同一时间，地下车库。

    灼热的气流，“热情洋溢”地流淌着。

    D区急诊中心电梯入口，被三人封闭起来的地下通道

    坚若金刚的人防大门，被重新打开。

    一辆造型诡异的奔驰轿车，以不到十码的速度，行驶在通向电梯口的道路上。

    聚集在电梯口附近，人防大门处的大片尸群，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异样。

    普通丧尸开始朝这边步行移动，十几只踉跄跑尸则扒开它们冲到前方。

    有两只发育成熟的狂暴丧尸一马当先，狂奔过去。

    它们看到的是生前也从未见过的景象。

    漆黑典雅的立标奔驰内部，一只手掌正轻松地搁在方向盘上，不时微微转动。手掌下方是长长的大小手臂，末端支撑在驾驶座座位上。

    除了“司机”外，四扇车窗打开，每一侧都有一条手臂手掌张开，对着外边。

    而车子屁股后头，两头蛮肢在轻松地推车。

    两只狂暴丧尸一马当先，跳到了车前盖上。

    虽然它们对异变工程产物的气味不敏感，但是行驶汽车的形象和声音，仍然会激发它们的杀戮欲望。

    车尾突然响起“哐”的一声，整块尾板产生了几处凹陷。

    凹陷之外，是两只手臂肌肉绷紧。

    手臂之下，是青筋爆炸、血管飙血的长腿。

    车速骤然加快，在两头蛮肢全力而为的爆发中，瞬间提升到20码。

    车辆掀翻了没站稳的狂暴丧尸，一下子冲入了尸群之中，

    然后被血盆大口，与低声嚎叫团团围住，无法寸动。

    下一刻，从车子四扇车窗中，骤然喷出了熊熊烈火。

    距离短、但范围大的火潮、喷射器一般的火柱、大大小小的火球，爆裂声不绝于耳。

    离得最近的丧尸，直接被烤成了焦炭。

    绝大多数丧尸冲着车子奔去，迈入火焰陷阱，而在火焰范围之外的丧尸，被两头蛮肢和莫博冲杀，一拳、一棍，全部把狗头打爆！

    俞玩发现，不管对异解材料点亮哪一种异能，都会令材料拥有基本的行动能力。

    但当异能不属于躯体强化时，肢体会因为缺乏力量，行动能力极其低下。

    如果让蛮肢单单点亮纵火，而没有蛮神或灵躯支持，它的身躯可能根本无法站起。

    所以，以车代步，制造一个移动的火焰碉堡，便成了俞玩的计划。

    看着前方壮观的场景，莫博和江月明都微微张着嘴巴。

    江月明语气带着震惊，莫博更是嫌弃地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腱子肉。

    “这……这是屠杀吧？”

    “是对丧尸群的屠杀吧？”

    “而且还是绝对安全无风险的屠杀！”

    “如果有一天，能制作一支火焰大军，在丧尸群众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江月明越想越激动。

    同事们凄惨的死状，或化为丧尸后恐怖的面容，在脑中翻江倒海。

    他不似潘子欣那样自卑内向，性格开朗，但不意味着他就没心没肺，没有遗憾与憎恨。

    他只是把灾变以来所目睹的惨剧，深深压在心里，

    用玩笑代替悲悼，将宝贵的希望藏在心底深处。

    像他一样的人很多。

    他们潜意识里害怕未来一片废墟，害怕失去挣扎求存的意义。

    所以他们不敢轻易去询问自己，有关于未来的东西。

    但此刻，他莫名感到未来被注入了一些希望。

    “人类中，还有异能者，甚至还有丸子这样的人，不会坐以待毙！”

    尸群全部化为焦炭后，三人将火焰堡垒拖到道路旁侧，走进了电梯。

    无法自行行动的火焰手臂们，静静地待在车内。

    它们会永恒、忠诚地拱卫着这处入口，杀死靠近的食人恶魔。

    直到自身腐烂、终结，至死方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