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后，城市变成了拾荒者的“下水道”。

    因为统治城市光明世界各个角落的，并不是人类，而是丧尸。

    成群结队的丧尸，并没有破坏楼房等公共基础设施——旧日文明对它的缔造者最后的庇佑，使得许许多多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又求生意志旺盛的人，变成了下水道中的老鼠。

    他们之中，有些本事的人独自去向各个商店、仓库，在群尸环伺之下暗度陈仓，从还算丰富的物资池中，尽力带起更多的物资，回到住了没几天的驻地。

    一边尽力进食，一边观察四周，确定这地方是否适合再多逗留一个晚上。

    一般而言，他们手上的食物不会立刻吃光，因为背包里的铁棍、匕首甚至枪支，亦或身体里蕴藏的异能能量，让他们在盗匪面前有一定的自保底气。

    而与这一类人相反，自认弱小，却又无处可去的拾荒者，则只能跟在某些营地外出探索的人群的后方。

    走他们清理出来的、暂时安全的路径。在他们探索的终点，等他们装满背包离开后，捡一些残羹冷炙。

    毕竟，探索路途中的水粮，一定会被营地的搜索者搜光。只有在探索的终点，他们装不下后，自己才能捡到两块面包。

    李雷就是这样一个弱小的拾荒者。

    自他的家被一群丧尸彻底攻占后，他就窝在楼下闭门的水果店中。三天时间，他只能吃水果充饥，胃里天天泛酸，吐了好几次。。

    后来，整个店里都弥漫起腐臭的味道，他不再敢下嘴，害怕吃出什么毛病。

    他只得小心翼翼地从后窗爬出去，在夜幕之下避过丧尸，寻找食物。

    饥饿、肮脏、亲人在眼前死亡带来的崩溃……他被迫变得情绪麻木，像一具尚且懂得避害的行尸走肉，在一间间小店铺里逡巡，吃了上顿没下顿。

    如果不是丧尸的行为存在集群效应，远去的尸群常常将零散的丧尸也吸引走，他可能早就死了。

    但现在……也差不多了。

    李雷远远地缀着一个小队的脚步。

    每呼吸一次，他都感觉胸膛中喷出了一小股风沙。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应该是病了。

    或许是肺炎，或许是别的。他还能感觉到，自己病得并不严重，只要吃饱一次，睡足一天，大概就能生龙活虎。但这简单的痊愈条件，此刻却难如登天。

    “妈的，有鬣狗跟着！”

    漆黑的夜幕下，李雷突然听到前面传来一声咒骂。

    他惊恐地恍然惊觉，自己竟然在心不在焉的情况下，与前面的探索队伍走到了20米之内的距离！

    这是一个很可能被发现，然后被打一顿，最后死在第二天的距离！

    营地的探索队，相当讨厌缀在屁股后面的拾荒者，以至于将它们称为，跟在狮子后面食腐的“鬣狗”。

    常常发生这样的事儿：自己队伍辛辛苦苦清理道路，引走尸群，最后打开的一处商店，自己只装走了一小部分。

    而回去腾空背包，亦或招引搬运人手的空当儿，就会有拾荒者糟蹋这一处资源点。

    他们要么很多人一起跟踪，趁着探索者离开一拥而上，把资源瓜分完。

    要么只有少数几人，大吃特喝，像猴子啃蟠桃一样，肆意浪费。

    最后，有些精神不稳定的拾荒者，还可能为了摆脱归来的探索者的追杀，不分青红皂白，就不要命似的勾引尸群，恐吓营地的探索者，以至于丧尸将资源点完全包围，使之成为废弃地点。

    能够救活百十来个人的食物，就活活被埋葬了，需要投入更多成本引走丧尸才能掘获！

    而即便探索者留下少数人看守，也没有意义。

    鬣狗可不是什么善类！在敌人弱小、自己机会甚大时，他们会不惜命地搏杀。

    如果他们有许多人，群起而攻之，人少的看守者连逃离的机会都没有。

    探索者们赶回来时，只会看到看守者的尸体，有时甚至会丢失大腿或背部的血肉。

    其实这也不是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只要探索者有能力一次性将探索到的东西搬走，或是真正守住，亦或是正面承诺跟着自己的鬣狗，愿意分出资源点并不算太多的份额，那群乌合之众就不可能冒着生命危险袭击营地的人。

    那样，营地的探索者只需要付出最少的代价，就能平安地搬走更多资源。

    绝大多数人只想到要驱赶或杀死鬣狗，而没有想到，鬣狗们为了活命，其实完全愿意接受最不公平的和平协议。

    可是，比拾荒者更强大营地探索者却觉得，我比你强，且是我付出了时间精力清理道路，你谈个屁的公平？

    这个想法或许公正，但面对为了不被饿死而铤而走险的拾荒者，却无利可图。

    所以，他们的硬气，造就了双输的局面。

    此时，三名探索者已经将李雷团团围住，他们的眼中放着厌烦与残忍的光芒。

    “杀了你就算了，就卸一条胳膊吧。我们会留下你一条命，让其他鬣狗也知道知道，我们的漏是那么好捡的吗？”

    说的好听。

    卸下一条胳膊，在目前的医疗条件下，和死了其实也没两样，反倒还要多忍受几天的痛苦。

    “或者……我明天早上就自杀吧？我想回家去死，最好还能死在爸妈嘴下……给他们填饱肚子。”

    “也不知道，他们变成了丧尸，痛不痛苦，肚子会饿吗？”

    李雷几乎放弃挣扎，思绪已经飘飞而去了。

    突然，这座玻璃破碎，四处漏风的商店里刮起了一股阴风。

    “啪、啪、啪、啪”的声音在不远处的街道里响了起来。

    在四人呆滞的目光下，后方五十多米的街道转角处，突然跳出了一队诡异瘆人的身影。

    它们有着一条粗壮的下肢，下肢顶部左右两侧，长着两只堪比健美选手的手臂。

    它们秩序井然地排成一排，每只间隔大约1米，夜幕下成群结队，极有纪律地搬运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他们集体起跳又落地，不断发出啪啪啪的光脚踩地声。

    看的人神惧，听的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