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行青青草

    空气中全是血腥的气味,无数士兵的鲜血染红了这金銮大殿,我怀抱着小皇帝正蜷缩在龙椅之下,正感叹着命运的不济,此刻,我正思忖着是否有比这龙椅之下更安全的所在,是否能冲出这修罗场,冲破李敖的牢笼,吱呀一声,厚重的殿门被打开,安侯的身影出现在正中间,他和光而来,天降神兵般出现在我们眼前,我忐忑不安的怀抱着小皇帝,此外,我还怀揣着一把短剑,他很害怕,不停的抽泣着,我与小皇帝在龙椅与地面的缝隙间望着他们的厮杀,李敖被击在地上,抬头含恨望着此时如神仙一般的安侯。

    安侯身后的殿门大开,我在龙椅和地面之间的缝隙望去,此时天色近黄昏,大片火烧云像是燎原的星火从眼前一直延伸到天涯,火烧云所投射的如火焰一般的颜色都尽数照在安侯的身上。

    这便是他吗?凭借神翼军搅弄天下风云第一人?

    安侯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笑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瀚王朝拥有最高权利的人,他微微启唇:“李丞相,好久不见。”

    李敖不说话,依旧是怒目而睁。

    安侯收回剑刃,四顾道:“陛下呢,陛下何在。”

    李敖在殿内环顾一圈,目光定在龙椅之后,他眼波微转:“陛下在哪我不知道,可是玉玺在哪我知道。”

    听闻此言,我心下沉了又沉,李敖怕是要拿玉玺和他做交易,可为保险起见,玉玺早被我送往在太皇太后处,那么,李敖是知道了玉玺的所在?

    安侯的眼神被野心一点点占满,他歪头问道:“玉玺?我是陛下的臣子,我要玉玺何用?”

    李敖笑起来,满脸鲜血衬托的他如同入了地狱的恶鬼,他微整发鬓,抬眸道:“你是什么人我太清楚了,你和我一样,一颗心早已被欲望填满。”

    安侯叉着腰,满脸玩味,却升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杀心:“交出陛下和玉玺,我饶你一命。”

    李敖站起身,正身往龙椅处跑,安侯的随从要拿箭射死他,却被安侯一把阻止,李敖和我四目相对,他几乎是一瞬间踹向我的肩膀,随即恶狠狠地拽出天子,我俯身在地,暗自握着肩头,随即抽出短剑插入他的脚掌,然后拽住天子的衣角与他争夺,他疼得大叫,又是一脚,这一脚直踢心门,我只觉喉头一阵甜腻,便哇的一口吐出鲜血来。

    他抱着天子与安侯对峙:“安侯,你若敢上前,我便杀了他。”

    安侯哈哈哈大笑,仪态不复,拍着膝头弯腰笑着:“你若真杀了天子,我就替各路诸侯和我自己谢谢你。”

    李敖咬牙切齿:“你!你难道就不怕背上杀死天子的恶名吗?!”

    他笑着反问道:“是你的手掐在了陛下的脖子上。”随即提高声量,脸色变为严肃和愤怒,以手指地道:关我魏满什么事?我魏满救驾来迟,使天子受害,可是没关系,刘氏宗亲十几万,再立一个就好了。”

    李敖被说的发了怒:“你....匹夫!”

    安侯身旁的一老者俯首再说些什么。

    安侯挥了挥大手,满脸不在意,看着还在与他对峙的李敖道:“动手吧,还在等什么。”

    天子的哭声愈来愈大,我从后背望见李敖,在对峙下去皇帝的安危怕是不保,魏满此言此行根本不把皇帝放入眼中,我拼了命的站起身,旁边倒着一具早已没有气息的弓兵尸体,我拿起弓箭,忍痛拉开弓,将羽箭上弦,对准了他的喉头,箭飞了出去,一箭穿喉而过,他的血瞬间喷出,这座大殿又多了一个亡魂,李敖缓缓下坠,眼中满是不甘,安侯的眼中仍旧有杀意,只是那可能被杀的人换成是我,他的眼球一动也不动的盯住我,小皇帝吓坏了,跑到我身边抱住我的大腿,哇哇的哭,我拍拍他单薄而瘦小的背传达着我的安慰。

    安侯眯了眯眼,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我活了十七年,倒是头一次听人如此问我,我出生便以宗室女之身封为公主,食邑比肩皇帝亲女,而这一切都源于我家爷孙三代,我爷爷袭王位于乱世,凭着一支南阳军为瀚廷立下汗马功劳,当时天下分崩离析,九州被各路诸侯甚至异族瓜分,偌大瀚室只不过只有明祖收复的豫州孤地,而我爷爷毕其一生诛杀乱政不臣之人,收河南失地,驱逐河北异族,平西凉,天下九州得其六,才有瀚室延绵至今,后父王袭位,我一出生便被召入洛阳,养在当时还是皇后的太皇太后身旁,我出生至今只见过父王四次,二次都是在年节,还有一次我归家探望,可路遇匪徒,只能就近住在汝阳王府,这一住便是一年零八个月,待匪乱平息,又逢父亲出征,我只能在父亲的必经之路上匆匆相望一眼,而后又回了洛阳,最后一次便是父王去世,棺椁运入洛阳安葬时,父王三次征李敖之兄李质都大败而归,后呕血而亡,两位兄长并几位叔伯也死于李质之手,堂兄刘芳成为新的南阳靖王,同年李敖攻入洛阳仿当年曹王之行,挟天子以令诸侯,把握朝政,也借我令堂兄不敢举兵,至今已六年。

    后李敖行事不检,荼毒百姓,苛捐杂税数不胜数,天下之人深受其害,短短六年,各地豪杰纷纷起兵,盘踞各州,天下祸乱再起,九州再度分崩离析。

    而三月前魏满率先举兵,集十八路诸侯于江北,欲北上讨伐李敖,我南阳军与李质有仇,堂兄不顾我的劝阻极力追击李质,切断了李敖的退路与救兵,而今日,魏满破城,神光奕奕的站我身前,问道你是何人。

    这是我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望向他,端详着他的容颜,他的相貌跟传闻不太一样,传闻中他三头六臂,武艺高强,嗜血成性,脸黑脖粗胡须拖地,可闯入我眼帘的是个面如冠玉的年轻男子,他并非传闻中丑陋却是个仪表容容的俊男子,一身玄色衣衫,裹着他坚毅的身躯,甲胄附身更衬得他身姿挺拔,坚立如松。

    其实想想也是,魏满的母亲是名满天下的胡姬,容貌舞姿皆惊为天人,如此佳人怎么可能生出丑儿子来呢?

    他见我半晌不答话,挥手道:“杀了吧。”

    我艰难的咽下喉头的鲜血,来日里的心弦紧绷和担惊受怕在此刻与肩头胸口的疼痛混为一体,叫嚣着要我倒下,难道我的命就止于此吗?不过救下了小皇帝,我倒也死的值了。

    “我是南阳靖王刘暄的孙女,永安公主。”

    他微张双唇,拦住了提刀走向我的兵士,讶道:“你爷爷是靖王?”

    我点了点头,再也支撑不住,一头载到了地上。

    恍惚间听得他说:“找个医者给她看看。”

    我晕倒在地前听到了这句话,还好,我这条小命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