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恍然间过去。

    日日夜夜，耕耘不辍。

    当特种部队敲响房门的时候，两人早已装扮整齐。

    生离，并非死别。

    来人是一个小队，一共五人，全副武装。

    他们自称特派员，智子3.0终端证实了几人的身份信息。

    李思也验证了自己的身份。

    见两人住在同一个房间里，他们没问任何问题，直接带走了许元。

    李思跟着他们，来到了中心城区治安署总部。

    冠盟中心城区，中心治安署总部一楼审讯室。

    许元的手被拷住，坐在专门的审讯椅中。

    他面前，是一整块单向玻璃。

    李思说过，审讯人员会坐在玻璃后面，针对他的过去经历提出各种问题。

    而他头顶，还有一个摄像头。

    冷冰冰的机器透过红色的镜头注视着他，等待着审讯的开始。

    他已经独自在审讯室坐了将近一个小时，幽闭的房间里没有任何声音。

    许元盯着镜子中自己的脸，做出各种表情，示意自己精神状态的正常。

    “许元，能接收到这条音频信息吗？”

    头顶的摄像头突然闪烁了一下，传出一个亲切温柔的男子声音。

    “嗯。”许元对着镜子点点头。

    “你涉嫌危害公共安全罪而被逮捕，接下来是针对你个人过去杀人事件的审问。”

    “他们是杀手。”许元说道。

    “请不要回答和问题无关的答案。”

    “哦。”镜子中的许元挑了挑眉，“你说。”

    “三月十二日，外卖机器人洞穿了你的心脏，但是你意外活了过来，你接受了保险公司提出的条件，决定打游戏挣钱赎身，对，是不对？”

    “对。”许元缓缓点头。

    “那个游戏，叫什么名字？”

    “梦界游戏。”

    “请详细描述你第一次游戏的经过。”

    许元从自己进入游戏，发现可以窥探信息，发现有人消失，讲到最后骗过了孙悟空，完成了那一把游戏并且获得了胜利。

    事无巨细，面面俱到。

    “当你离开游戏后，你发现自己获得了新的身体，你房间里多了两位不速之客，十分钟之后，两人死在了你的手中，请详细描述这段经历。”

    ……

    这就是没有个人芯片的坏处。

    无论是犯罪现场和自卫现场都没有信息存留。

    所以必须要每个问题都问一遍，然后再去进行测谎。

    如果有个人芯片的话，就只需要调取个人芯片的数据就可以了。

    许元一开始也有问必答，事无巨细。

    后来，便开始慢慢思考，陷入长久的沉默。

    因为一开始，它问的问题都很常规，之后，问题慢慢开始刁钻。

    “你父亲去世后，你和母亲生活，过了一段时间，你母亲也去世了，你感觉很孤独，你特别希望能有一个自己亲近的人，但你始终没有，所以你的性格十分孤僻，对不对。”

    “对。”许元缓缓点头，在捡到第一个光脑之前，他都是孤僻孤独的。

    他回答过这个问题。

    他已经回答了几十个问题。

    他知道，问题被打乱过，重问了一遍。

    但是他记不起自己之前回答了什么。

    一开始的回答总是详细的，后来的回答便越来越简短。

    他记不起来自己之前到底说过什么。

    “治安员李思前来查探你的案件，你的视线首先停留在她的胸部，对不对？”

    “对。”

    “在杀人之后，你没有直接拨通治安署的电话，对不对。”

    “对。”

    “你曾和自称玄真子的在逃星盟通缉犯短暂交流，他曾答应过你一个条件，对不对？”

    “对！”

    “你是否和玄真子有过私下交易！？”

    “没有！！”

    照这么问下去，是个人都会有问题。

    拉清单，打乱问题，一遍又一遍地重复。

    许元心中慢慢开始感觉到烦闷，一股怒火正在心中酝酿，他压制着心中的怒火，眼中渗出血丝。

    “我没有和反人类组织交流，也没有反人类倾向！”

    “许元先生，你的情绪很不稳定。”机械声冰冷地说道，“你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我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我想起来你们把我父亲的工作取代了，我父亲郁郁寡欢。我想起我母亲也因为你们事业，领不到救济金，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我，死在了自己的岗位上。”

    “你有厌恶人工智能的倾向。”

    “不，我不讨厌人工智能。”许元的声音突然平缓了下来，“我讨厌人工智能背后的你们。我知道，总有一部分人要被淘汰掉的，人和人之间，并不平等。”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十分冷静。

    许元说完，闭上了眼睛，不去看自己在镜中的狰狞模样。

    狭窄的审讯室，突然安静了下来。

    镜子另一边。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露出惊讶。

    其他问题的回答被简化了，但是最后这个问题第三次回答，措辞有差别，但意思是一样的。

    每次回答，意思都是一样的。

    除开一些特别针对性的刺激问题，许元的情绪一直很稳定，直到最后第四轮询问的时候，才表现出了些许崩溃的迹象。

    虽然这其中有李思的提前透题的助力，但这个少年的意志本身也相当之坚韧。

    李思坐在角落，看着镜中的少年，一言不发。

    这个少年心性之坚韧，不止远超她的预期，甚至远超她的想象。

    自己没做错选择。

    她没有建言的权利，只有旁观的权利。

    反人类是个很大的罪名，是适用“株连”条款的罪行，获罪者家族成员都要连坐。

    就比如一百年前的“邢锐”，就是因为反人类罪而被处以死刑，并且牵连了当时如日中天的邢家。

    虽然许元情绪表现相当稳定。

    但定性，还是在于智子3.0的数据分析结果。

    片刻之后，数据分析的结果就传到了每个人的芯片里。

    “90%情绪稳定，98%问题匹配度，100%激素变化正常，99%行为逻辑正常，无犯罪事实，有立功事实（于租房中击杀连环杀手），暂无犯罪事实。”

    数据来看，许元的审讯结果对他来说很完美。

    李思轻轻呼出一口长气，站了起来，独自走到了门外，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特派小队三男两女，都是星盟内部培训的特种兵。

    李思一个也不认识。

    但是这场审讯审问不到她头上来，而且她作为这里唯一的治安员，即便和罪犯也私交，也有一定的豁免权。

    许元回答得不错，根据结果显示，他应该没有太大危险。

    然而李思还没有走出去，便听到了几人的窃窃私语，好像声音很小，但并没有避着她。

    “他运气竟然这么好。”

    “什么运气好？你也想被关进去了？”

    “听说他们都发财了，升职授衔的……”

    “他这背景……先扛过第二轮审问再说吧。”

    “哪有都，也有运气差的，第一轮就死了，你以为。”

    “你消息灵通，你说。”

    “别说了……”一个女人往门口看了一眼，李思正站在门口侧耳倾听。

    李思知道被发现，便顺势推门进来。

    “他，没问题吧？”

    “明天第二轮审问，后天坐星舰过星门回中心城，你要跟着去吗？”

    “他不是没问题吗？”

    “流程。”为首的男子似乎不是很想解释太多，囫囵说道，“你可以申请随队，作为？家属？”

    “我申请随队。”李思点头，她很好的掩饰了自己的惊讶。

    “像他这样的人不少，都和原种有关，你知道原种吗？”

    “不知道。”李思摇摇头。

    “噗嗤。”有个短发的女人忍不住笑出了声，李思看着她。

    “想起了高兴的事情。”她解释道。

    “蓝星土著，能懂什么？”另一个女人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嘲笑道。

    李思转身出门，不置可否。